好在没过多久,灵闺紧随着静姝的脚步,也出了雾隐回廊,来到了竹屋门口。
“主人,主人!”许是因为跑得急,他气还没喘匀顺,等进门见到静姝后,那口气就更是半上不下。
他惨白着脸色,弯下腰,颤颤巍巍地行了个礼:“灵闺参、参见帝姬。”
我将这些瞧在眼里,心情难免有些复杂。上次于岁寒阁偶遇,他神情很是趾高气扬,大有不将一切都放在眼里的姿态,如今风水轮流转,静姝倒是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唉,天下之大,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静姝未将他放在眼里过,自是连回应都不屑,反倒是云杪看不过眼,开口替灵闺解了围:“免礼罢,帝姬自不在意繁文缛节。”
见到此情此景,我更坚信我先前的看法。云杪性子温和良善,对所有人皆是一视同仁,不会地位身份的高低而有所不同,断不是那怪人所言的残暴不仁、暴戾成性。
杀父轼兄……现在想来,恐怕其中另有隐情,又说不定这只是个信口编造的谎言,与事实并不相符。
得了允许,灵闺才敢抬起眼,嗫嚅道:“谢主人。主人,灵闺此次来,是为了——”
“灵闺。”云杪截过他的话,语气淡淡,“将同心烛带回,以后莫要再自作主张。”
灵闺却一动不动,神情很是坚持:“主人,娘亲一直告诉灵闺,生辰是很重要的日子,应心怀感激,上谢父母,下感天地,是不可以不过的,这句话灵闺一直谨记在怀。可为何主人年年都是……如此?”
这番话可谓是逾矩万分,若他今日面对的是其他人,恐怕要自讨苦吃。不过好在他眼前的人是云杪,依云杪的性子,自是不会出言令他难堪。
不出我所料,云杪并未苛责他,而是问:“谁与你说今日是我生辰?”
“是……这不能说。”灵闺眼睛一转,很快就改了口,意图将这个话题匆匆带过,“灵闺身为侍从,自然该尽忠职守,对主人的一切都牢记于心。”
“……”
我被云杪托在手背上,看不清他此时神色,只觉蝶翼上似是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轻抚,惊得我更是一动都不敢动,只能睁着眼去瞧静姝,借此分散心神。
她垂着眼睫,在玉板上挑挑拣拣,两指捻着根红烛在手上把玩了一会,等无趣之后,就随手一挥,扔在了地上。
“灵闺啊灵闺。”静姝嗤道,“可有人教过你弄巧成拙这四个字?同心烛早就是那人玩剩下的把戏,你现下拿出来,只会让他思及故人,哪儿还有心思过什么生辰?”
思及故人?
我还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灵闺却像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神情登时有些惶恐难安,叠步退至门口:“是灵闺办事不周。灵闺……稍待就将这些同心烛烧毁干净,不会留下一丝痕迹。请主人……”
他停顿了很久,似是在措辞,但到底也没憋出来一个字,最后只是低下头,颤声道:“灵闺告退。”弯着腰退出了房门。
灵闺走后,静姝转过身来,勾着半边的唇角,面露讥讽:“你的侍从怎么都这么没脑子?跟在你身旁这么些年,竟还不知你不过生辰的缘由?”
“灵闺已知错,帝姬何必咄咄逼人?”
静姝看他一眼,学着他的语气道:“既无他人,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二人面对而立,无言交锋须臾,分明未出刀光剑影,却比之焦灼更甚。
许久,云杪笑了一下,收敛起周身寒意:“这些日子帝姬琐事缠身,我不敢久留。前方便是回廊,恕不远送。”
静姝也笑了一下:“云杪,可有人告诉你,你现下真是无趣透顶,我待在你身边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经觉得难以忍受。”
她大步迈出竹屋,手运气劲,顺势将门甩上。
我被这声巨响惊了一跳,心情复杂不已。
先前在干桑时,他二人不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但今日看来,我倒觉得他们更像是仇家,而不是数月后便要结亲的眷侣。
怎会如此?
在冠神族时,我对云杪就很差。他要什么我都给不了他,应允过的承诺也尽数食言。正因如此,我才会比旁人更为迫切地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幸福美满,再不为情爱所累。
静姝……难道不是云杪的良缘吗?她那日的一笑一颦、一瞥一睨,皆是缠绵悱恻,令我也不免为之叹服。
分明就是对云杪情根深种的模样。
她若是不喜欢云杪,为何对成亲之事会如此执着,又为何非要我亲自出席那场婚宴?
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172.
闷头想自是想不出结论的。去找旁人问,想必也不会有人愿意告诉我。
静姝走后,屋子里又变得很静,仿佛化作一池寂寂死水。云杪久立在原地不动,也不出声,不知在想什么。
我身子实在僵得厉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动弹了一下。即便是这样细微的动作,竟也没有逃脱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