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莫城的飞机上,林萝始终无法从悲痛中抽离,男人搂着她拍抚她背部,她在他怀里一次次调整呼吸,又一遍遍哽咽,伤心欲绝,疼痛无数次卷土重来。
毫无用处,毫无办法,无法消化至亲逝去的伤悲,她的眼泪在三个小时的路程里,几乎流尽了。
空姐也感染上她的忧伤,贴心地送纸巾过来,弯腰低声问少女身旁的英俊男人,是否需要提供帮助,林衡紧紧揽住林萝的肩膀,朝空姐无声地致谢,温和地摇头。
两颗风尘仆仆的魂灵一路赶回莫城养老院里,老迈的林文忠早已紧闭双眼,沉默地躺在灵堂的黑木棺材里熟睡。
林萝熟识的爷爷nainai们此时披麻戴孝,在堂前给爷爷烧香,他们同他说话,聊天的语气似他还在世上。
老林啊,到那边不要忘记我们这些老朋友啊。
老林,你家赵曼等你这么多年,是该要去会合了。
老林,时不时托梦给我啊,跟我说说那边的情况。
老林呐没良心的我们舍不得你啊
老人们别过脸去,偷偷地拭泪。
老人们曾经共同许下约定,后半生坚决不去大城市住钢铁森林,一是他们住不惯,二是不愿麻烦子女。
他们住养老院陪伴彼此,子女轻松他们便也自得其乐,唠嗑、休闲、娱乐,养老院设备齐全,舒服也自由,他们相互慰藉到生命的最后。
到临终了,晚走的,要记得给先走的送行。
林萝在那些哀悼声中扑上前去,趴在爷爷的遗体上,失魂般哭得撕心裂肺。
林衡沉闷地跪下去,泪如雨下。
隔壁的nainai心疼父女俩,直安慰他们:别难过,生老病死常有的事,我们早早做好准备了林衡啊,你爸走得很安详,他中午胃口好,喝完我做的鱼汤,还去老周那要了碗宽面,上楼时哦,惬意地哼着小曲呢,朝着楼下畅快地和我们讲,孙女儿又出书喽,要拿稿费带一家人去欧洲旅行,他别提有多高兴
林萝泪眼婆娑地听完,心里闷闷的。
那守灵的三天,她不断地流泪,几度昏厥,整夜地失眠,开灯睁眼到天亮。
葬礼办得低调。
林文忠生前最憎恶铺张奢华,他七十大寿时喝醉,于一干老友面前,醉眼朦胧对儿子提过自己死后的葬礼,他反复强调要一切从简,一切从简。
他说只有一个简单的心愿,死后,希望后人把他和老伴儿合葬在一起。
出殡前一天,林萝没顾林衡的阻拦,与他一同跪在爷爷遗体前,同点长明灯,夜里到天明,直着身子跪整夜。
送父亲去与母亲合葬那日,待亲友走后,林衡在父亲墓前念他彻夜守灵时写下的悼文,那是他仔细改了又改,誊了又誊的忏悔文。
林萝始终跪着,膝盖通红,她泣不成声地听完父亲的悼文,她抬头问同样悲恸的父亲,爸爸,我们这样,爷爷是不是永远不会原谅,我是不是下辈子也见不到爷爷了?
林衡扶她起来,他悲凉的目光久久端详着新刻的墓碑。
中央是一张父母年轻时的黑白合照,战争年代,一双和美的璧人。
傻瓜,不会的,爸活在我们心中,他沉声安抚她,子女是他生命的延续,我们要好好的,他便也还在活。
他们在雨后空旷chaoshi的山中沉默良久,又陪老人家说了许多话,才携手从墓园回来。
父女俩几日食不下咽,林萝身子骨本就纤瘦,如今更甚,林衡忧心忡忡地带她去吃饭。
在西餐厅里,遇见久违的故人。
进门后,入目是前台付账的女人,她一身宽松孕妇大码裙,温婉地依偎在丈夫怀中。
那女子,正是阳光幼儿园前院长周素周老师。
林萝好些年没见过她了,之前听周老师母亲提起,她一直在国外发展。
周老师,您好,很久不见。她憔悴地主动上去同周素打招呼。
哎是你,林萝!周素眸中难掩惊艳,惊呼着上下打量她,老半天才认出来,她灿然赞叹,小家伙,你长这么大啦,老师糊涂了,女大十八变,小落落果真是漂亮有灵气的小姑娘!
目光再看向她身后,立着位俊朗不凡的男子,周素恍惚地一愣,很快转过神来,朝林衡笑笑,大大方方地开口,林衡,让我想想,我们这得有十年没见了吧?
的确,时间过得真快。
两人简单寒暄,手轻轻一握,双双放开。
林衡礼貌地说:恭喜周小姐,听说你结婚喜讯时我在国外谈项目,很抱歉没能参加。
明白的啦,大忙人。周素吐吐舌,柔声调侃他,你给的份子钱可是所有宾客里最豪气的,本想趁着这次你结婚去祝贺,嘿,你居然又潇洒地不结了。
林衡无奈地摇头,见笑了,那位不大合适。
周素讶异地问:那现在遇到合适的没?
林衡低头瞧了瞧林萝泛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