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悯心间惬意,多日的闷闷不快似乎一下子清扫而光。
??他拿出腰际绑着两壶酒,拔去瓶塞,塞给猊烈一瓶,自己则置在鼻尖闻了闻,满意一哂。
??府中的陈婆酿了一手的好酒,是别处喝不到的好物,这醉花Yin尤美,当即仰头一倒,清冽冰凉的酒ye入喉,配着这无边夜色风光,李元悯只觉得胸臆一片畅快。
??“殿下……”
??猊烈本想开口阻他,见他难得露出这样肆意的笑颜,便吞了剩下的话,只闷闷地也给自己倒了一口,退了几步,找了个平缓的地方躺了下来。
??李元悯回头,看他无心风景的模样,心间莫名的滋味,涌起的兴奋立时褪去了不少,捏了捏酒瓶,叹了口气,伴着他躺下了。
??二人就这么躺着,谁也不说话,各怀心事。
??夜已经很深了,星野四垂,都城的灯火渐渐熄了,四处陷入深夜的旋涡来,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了他俩。
??李元悯远望着遥遥的星河,突然道:“阿烈,你有心上人了么?”
??身边人并没有回答他,李元悯支撑起上身,俯着看他。
??夜色下,猊烈漆黑的瞳仁里映出满天的星辰,却避着不看他。
??李元悯抓着他的衣襟,执着地:“到底有没有?”
??猊烈喉结一动,目光落在那一张刻骨铭心的脸上,喉头苦涩:“殿下为何要问我?”
??李元悯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他只是过来与他一起庆贺生辰的,可却这么唐突而冒失地问了,他本不该如此的,为何像个蠢孩子一般,他突然有些生气,不知生对方的,还是自己的,蓦地坐直了来,不知轻重地往嘴里倒酒。
??猊烈立刻坐了起来,夺过了他的酒瓶,胸膛起伏着,半晌,道:“那殿下呢?”
??李元悯怔然看他。
??对方紧紧地盯着,“殿下可有心上人?可会娶妻?”
??这已经算是逾矩了,李元悯恼恼地想,都怪自己纵他,平日还好,就是拧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自己这王府算什么,他想回来便回来,不想回来便整日整日地宿在外头,说也不说一声。如今问他什么也不肯老实答了,倒是来追问自己了。
??还不都是自己惯出来的。
??纵然这么多年李元悯练就了一颗刚强如斯的心,可此时此地不知为何,心里却是泛起一股酸楚,他惨戚戚地道:“我这样的身子,怎会去耽误人家,哪里像你……”
??他咬牙切齿,然而说到最后,无端红了眼。
??他那位端坐在京城里所谓的父皇自不会考虑他这桩棘手的婚事,又怎会亲自指婚,他已做好了孤独一世的准备,亦是想过了,这辈子绝不会娶妻,去耽误一个如花美眷的一生,往后……若是阿烈多生几个孩子,那便过继一个来,当成自己的孩子。
??这件事他早几年前便开始打算了,然而如今念起,心间却颇不是滋味,闷闷的,酸酸的。
??夜风吹来,像是将他的理智定力吹散一般,他一咬牙,忍不住拉开他的衣襟,四处翻找着。
??猊烈抓住他的手腕,他挣扎着,可哪里挣得过这个膂力过人的男人,然而他依然死命挣扎,他像一只扑腾的鸟,又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可他只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什么,他却是不知道。
??“殿下……”
??被那一双带着厚茧的大掌控在怀里,李元悯胸膛剧烈起伏着,吞下滋遛滋遛冒起的酸水,只哑声问:“帕子呢?不是有帕子的么?哪儿去了?”
??见对方不回应,他冲他吼:“帕子呢?!”
??身边的男人眼中波涛汹涌,最终叹了一口气,放开了他的双手,李元悯粗喘着,胸口起伏不定,仍旧不死心在他衣襟里面胡乱翻找着。
??一块带着体温的温润的玉滑入手里。
??李元悯一愣,抓着那块白玉,看了看玉,又看了看他。
??白玉的料子很好,但做工颇为粗糙,雕刻成一个虎头的模样,用红丝线穿着,看得出来有些年份了,有岁月沉淀的暗黄。
??不由抬眸看他:“这是……”
??猊烈仰头倒了一口酒,喉结动了动,终是哑声道:“今日……是殿下的生辰。”
??李元悯眼眶一热,不知怎么的,心间那些激烈冲撞的糟乱的感觉压抑了不少,虽不知为何猊烈送了这么块灰扑扑的老玉给他,但他知道,对方并没有忘记这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日子。
??他摸了摸那块玉,仍自带着对方的体温,握了握,便将上面的红绳解开,绑了个死结,珍重地挂在自己脖颈上。
??玉石贴着脖颈的雪色肌肤,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猊烈一动不动盯着他。
??李元悯摆弄着那块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对崭新的护腕来,半跪着自作主张地给猊烈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