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看到程非的学习状态吧,其实挺担心的,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调整过来,这叫什么,努力,一定会有结果!照这个步调坚持下去,保底九八五二幺幺……”
我趴在桌子上午睡,懒得搭理旁边拿腔作调假扮班主任的李皓。
“兴趣是可以培养的,我看啊,程非同学对于理科的兴趣很大,在文科呢,可能有一些薄弱,不过问题不大啊,等到分科之后,劣势就会变成优势——”
我从抽屉里拿橡皮扔他,说:“别吵吵了。”
他接住那块觉得桌子烫脚于是四处翻滚的橡皮:“我在这儿给你还原班主任对你爹说的话呢,免得你错过。”
“不就是打个电话吗?”
“不是,你爹来了啊,你不晓得?”
我终于抬起头,露出惺忪的睡眼,以及被压上校服褶子印的额头。
“我爸说了什么。”
“说了句,‘小非开心就好。’”
这叫什么话?好像我每天来学校就是为了开心一样。
“哦,开心个屁。”
“不过你爹看起来挺开心的。”
考好一点儿就开心,成绩有这么重要?那以前无视我是因为我没找李皓押题咯?我难免感到烦躁,两手的食指不自觉地来回碰。
“你爹挺帅的,唉,不像我爹发际线都到头顶了。”
“给你爸买顶假发就行。”
我又想起那个奖励,原本我无比想,朝思暮想,可现在看到我爸这样的态度,我反倒有点儿倒胃口。我只习惯他冷淡,他对我爱搭不理才能是我爹。结果他还来学校见老师,原来生疏的人做出亲密的样子,总让我感觉上个床就是他赚了似的。
可是我也不能亏啊?
唉,烦烦烦。
“怎么了,考傻了?”
“你别管。”
“哦。”李皓傻笑。有时候真羡慕他,唯一的烦忧就是不能考到第二名。希望有朝一日他知道我为何要考好后,不会边发抖边痛哭流涕。
我的神思飘散到教室里的风扇上,它不停歇地转,没有电它就停下,停下就是死了,可它的生活只是旋转,他的生命只在夏天。但我想风扇一丁点儿都不喜欢旋转。我也不喜欢上学,也不喜欢回家。一只不喜欢树枝堆的窝也适应不了雾霾的鸟,那就是走地的鸡。
“爸。”
我爸扬起手,示意我他在视频开会。
是的,我爸愈发懒惰,逐渐减少了去公司的次数,就仗着众人敢怒不敢言,压缩侵占我的自由生存空间。
我正想默默关上书房的门,我爸又把我喊住。
“小非,来。”
喊狗呢?你喊我去我就得去?
无奈我此时情绪不佳,风扇电力不足,没有兴趣去跟我爸争论狗的问题,我走到他面前,没好气地问:“干嘛?”
屏幕上一群要秃的和已经秃掉的男人,以及化妆卡粉和化了妆也没用的女人。原谅我的刻薄,这只是烦躁状态下的心理活动。我爸在这里真是鹤立鸡群,一点不像他的同龄人。
我爸把我拉过去,让我的脸端端正正地出现在摄像头跟前,以方便他给诸位同行展示自己放养多年的儿子。
“这是犬子,程非。”
草,我真成狗了!我皱了皱眉,有点担心他的下一句是,“小非,给大家表演一下算术,一加一等于几?”
然后我得回答:“汪汪。”
幸好我爸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屏幕里的男人女人的脸上扬起笑容,恭喜我爸把我养得这么好。
但他们的眼神在说:原来你还有个儿子啊。我看得出来。
我面无表情:“叔叔阿姨们好。”
我爸:“小非在跟你们打招呼,他说他还要学习,就不打扰我们开会了。”
这人仗着戴的耳机隔音在这里胡说八道呢。我张六下嘴能吐出来这么多个字儿?
我爸终于松开我的手,让我去自己窝里静坐听候发令。
差点儿忘了,刚刚他一直牵我的手干嘛?是想给我传递父爱?
父爱我没感觉到,我不会思考住在我爸身体里的人到底是不是我爸的灵魂,我现在只想着把奖励搞到手,然后谁也不认识谁。货架上的赛车模型我太想要了,但到手之后我就只摸一次,此后就算它积满灰我也不会关心。
至于模型咋想的?他就是个模型,他没有想法。
不知道我爸什么时候开完会,我换上球鞋下楼跑了三圈,风飞到我后面。
我戴上口罩,扣上兜帽,旁若无人地走进便利店。风被关到帘子后面。
可乐、薯片、随便拿的饼干,接着重头戏来临,我走到柜台旁,自然而从容地拿起三盒避孕套。大中小三号的都齐全。
我连眼神都不屑于给柜台一个,就像我曾千百次地买过避孕套一般,轻车熟路。
收银员小姐对我露齿一笑,她的手指轻轻按在避孕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