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片刻,用轻快的语调说:“没错,就是这样。你们管得真多!但这正是因为你们固执又认真,而且把对方看得自己还重要的缘故呀。”
我不大明白里美的意思,但她当时的话语和神情,倒是一直印在脑海中。
“连他去瑞典之後也是这样,只要我一和女人交往,就会传‘快停止跟那种女人交往’的短讯息。我当时实在应该回他一句:关你这个没交过女友的人什麽事啊!”
在笑容下,我的话语不知不觉停顿了。
1978年,御手洗从黑暗中拯救了我。
“不对!”里美大声打断我,瞪大眼睛,甚至激动的上身前倾。
还有许多的故事。
因为,我,”石冈正己”这个存在,已经无法和御手洗分离了。
或许,我在判断关於我们两人的关系时,也从来没有正确过。
他从小就会顾虑所有人们的哀伤,包括犯罪者。因此,总是把压力放在自己肩上。
“绝不是这样的。当时帮了我们的,是石冈先生!警察、报刊都不管我们,只有石冈先生留了下来。要我说几遍都可以,我们感谢的是石冈先生。和御手洗先生没有一点关系!”
他总是躲避人群,一个人坐在台阶旁和猫玩。才5岁,就主动走出来和挟持人质的凶手交涉,救了玩伴的母亲。
在认小雪为女儿之後,养育孩子的过程,让我更加清晰的意识到这点,目前正在笨拙的改进。
这句话让我怔愣。
一样擅自处理。
我知道里美是真心的,她总是如此坦率。但我也真心觉得,这是过度赞美。我一个人,根本完成不了任何事啊。
一直如活泼少女的里美,何时学会这种母亲般的笑法呢?这种如冬阳般灿烂温柔地笑,简直能让人的心都消解。
“小洁是我的救世主,到现在也是。我不相信神,但当时的我,每天晚上都祈祷着第二天可以见到小洁。只要有他在就好。”
“我还以为,里美你要说我和御手洗一样管得宽。”我试着半开玩笑转移话题。
或者,换个角度,说不定是御手洗在日本留下的一切,总是会主动找上我。即使御手洗从世上消失,恐怕也是一样。
御手洗远赴瑞典後,我如同迷失方向的动物,本能的追寻着御手洗留下的踪迹,那怕只有一点也好。
可是我无法忘记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不过,看起来大约是个笨拙可笑的老头。
至於里美对御手洗的评价......或许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对他下任何判断,所以不知道。
经由他们所述说的故事,我的脑海中开始建构出一个孩子:礼貌的、温柔的,会孤独也会犹豫,但已经隐隐有了成年後愤世嫉俗雏型的御手洗。
“你们都固执得要命,老是为别人好。这一定是因为你们身上,都有一种很温柔乾净的东西。”
不过,托养女小雪,和长久关心我的里美的福,30年後的我,终於活到能稍微坦承、反视自己的年纪。
我吓了一跳,我这种庸俗愚笨的人,和天才的他,哪里会相像?
明明只是个孩子,却和凶手平静的说:”对啊,活着真是太辛苦”。他是怎麽明白的呢?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件无关的事。
尽管里美这麽夸我,我还是对自己这项鸡婆特性高兴不起来。
里美微微侧着头倾听,绽开了笑容。
然後我们相并而行,又交错分开,就这样度过大半个人生。像两条偶然相交,却渐行渐远的直线。
这段时间,我听到了好几个故事,述说的人包括他幼稚园的老师,童年时认识的刑警及玩伴。
有时,他会面对艰难的抉择,不知该不该说出真相,不知该如何面对人世。
回忆一股脑涌上:“以前和御手洗一起住的时候,他虽然我行我素,但对我又老是拐弯抹角的尖酸刻薄,老是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好像对我怎麽都看不惯。”
我自然地想到了以前帮助里美的事。我摇头:”那没有什麽。我当时在那边,只是做了我所能做的。而且,如果是御手洗的话一定做得更好......”
我也是..
说起这些,就气得停不下来。
在小雪还是婴儿时,里美看着因为担心孩子受伤、要从小雪手上抢走玩具的我,突然笑着说:“石冈先生和御手洗先生很像呢。”
当他的玩伴,惠理子小姐认真述说这些故事时,有什麽拨动了我的心弦。
“所以,我真的很喜欢石冈先生。”里美唇边带着微笑,慢慢低下视线。
“他什麽都会,什麽都能办到。”
最恐怖的是,御手洗的眼光向来很准,我确实没有看人的眼光,每次都惨澹收场。这点最令人火大!
而且,自己说有点不好意思,我可真是相当固执。从小时候就是这样,所以老是和弟弟吵架,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