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有一日,她不再忤逆他,可是也不再同他说话,更不再对他笑。
而北斗宫的人也已经杀尽了。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叫她动容。
他想要什么东西,从来便是凭借至强大的力量去尽情攫取。
从前他想要谁的心,只需伸手,从那人胸腔中摘出来便是。
可是他想要蓝霓裳的心,想要的却是无法摘出来的那颗心。
他以为他想要的是臣服。
所以他用了最能体现一个女人对男人臣服的办法。
他终于又听到她的声音,压抑着,忍耐着,疼痛的。
可是她仍是不看他。
世人都称她为“魔尊的爱宠”。
他抹去了她的名字,世间再无蓝霓裳。
她越是冷漠,他便越是疯狂。
他杀一切她在意的人,菡萏、花无数、清风谷的修士……
忽然有一日,她又同他说话了,又同他笑了。
那一日,魔界的幽冥之火盛大,好似要烧到那血红的天上去。
血色火光映在她消瘦的面容上,她就倚在大殿旁的柱子上,在等他。
“你回来了。”她同他说话。
他怔住,屠戮清风谷修士后,手上未干的血迹还在滴落。
他意识到她真的在同他说话,忽然觉得心脏一阵酸麻。
“傻站着做什么?”她笑起来,又有些嗔怪,好似又回到了北斗宫中相处的时光。那时候他灵力低微,总跟不上趟,她便是这样不耐烦中带了些嗔怪,唤他训斥他。
他仍有些发愣,呆呆走上台阶。
她伸手,轻轻牵住了他的手,毫不在意他手上的鲜血,也不问他那清风谷的修士是否还活着,却是一笑道:“我找到回去的法子了。”
“什么回去的法子?”他全部心神都落在那只牵着他的柔荑上,下意识问道。
可是她却又不说。
那一夜,她显得有些神秘,然而确实是欣喜的。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深想,只当是她回心转意。
看来早该杀了那清风谷的臭修士,叫她绝了念想。
那一夜,她喂他喝了许多佳酿。
暗藏惶恐的惊喜席卷了他。
他醉了。
次晨醒来,她早已等候在旁,水晶盘上托了一粒金丹,柔声唤他,“我炼的丹药,能解酒,你试一试。”
他心知有蹊跷,恐怕这丹药更可能是毒药多些。
然而她同他说话,同他微笑,候他酒醉醒来,便是毒药,吃了又如何?
他是魔种,自己便是世间最毒,毒药于他又算什么。
他含笑吞服了那金丹。
眼前的红衣丽人微微一笑,忽然化作了一朵山茶花跌落在地上。
那水晶盘摔了下去,粉身碎骨。
他笑道:“你又同我玩这幻术。从前在天玄山,你就爱把山茶花做成自己的模样,替你去受罚上课。”
他唤了几句,仍不见蓝霓裳出现。
他有些不悦,放出神识,一探之下,三界天地,竟没有她的丝毫气息。
他开始慌了。
他与她血气相融,怎会探不出她的气息?
仆从引他去了炼丹房。
一袭红衣落在地上,丹炉之上青烟袅袅。
她从不离身的万花绫,叠的整整齐齐,摆在丹炉之侧。
她自幼养的雪貂,便趴在那万花绫上。
他冲到丹炉前,调出雪貂的记忆,就见她宽去衣衫,自投炉火之中。
火光冲出,青烟一起,她便魂飞魄散而去。
他心胆俱裂。
好狠。
蓝霓裳,她怎么可以这样狠毒。
她自投丹炉,化为金丹,骗他服下,走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连一丝气息都不曾留下。
后来的日子,他变得浑浑噩噩,有时候恨起来,恨不能将北斗宫再屠一遍。有时候却又在深夜大醉,醒来时枕头却是shi的。
后来,他终于明白。
他要的,从来不是蓝霓裳的臣服。
他一生所求,不过蓝霓裳一句软语。
可是她偏就那么硬,嘴硬,骨头也硬,到死也不曾予他一点柔情。
他和她是太过相似的两个人。
说她骨头硬,其实他又如何不是呢?
他心高气傲,明知她瞧不起自己,更不敢将一颗真心叫她看到,只会使出手段困住她,折磨她,逼着她,所求的无非只是要她对他好一点……
那晚她笑着说的话,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找到回去的法子了。”她笑着,有些欣喜,有些神秘。
回去?
回去哪里?回去谁身边?
回去……
如果一切能重来。
如果一切能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