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身子已经有些伛偻,走过去把门敞开透气:“我来回一趟最多才两个小时,你得呆一晚上,这没睡好,今天上课也受影响,多划不来。”
“没关系的。”
她拍拍裤腿上的灰站起来,“中午睡会就好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程夕瑗特别害怕麻烦别人,凡事能自己扛住的,绝不开口请求帮忙。
毕业后,她在北京开始独居生活的第一年,那是栋很老旧的平房,平时上班通勤时间在四个小时左右,天还没亮就出门,否则会挤不上地铁,回来的时候,偏僻点的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她独自一个人走在夜里,治好了以前怕黑的毛病。
走多了,也就习惯了。
结束一天躺在床上的时候,是短暂的喘息的时光,可几个小时后,又要面对新的生活。
当时住她对面的是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女人,化着时下流行的浓妆,喷着刺鼻的廉价香水,身材干瘦,但却有种别的味道。
风尘女人的魅力。
有时候她回来的比较早的时候,黄发女人会坐在楼梯上抽烟,见她上来,会垂眸睨自己一眼,象征性的打个招呼。
随后便眯着眼,享受一支烟的时光。
看起来陶醉极了。
程夕瑗淡淡收回视线,低着头,快速从她身边通过,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女人门口摆放的一堆箱子盒子上。
好像总是有人给她送东西。
有人说,她职业不正经,也有人说,她曾是千金小姐,关于她的猜测很多,程夕瑗不知道哪个是真的,总之不是好相处的那一类。
两个人心知肚明,自己跟对方不是一类人,所以除了偶尔见面那寒暄以外,一直都没有什么别的交流。
真正有交集,已经是三个月后。
被主编无数次否定稿子,房东威胁她要涨房租,竞争对手私下做小动作,几乎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仿佛约定好了,就在那个时间一起来。
人是会累的。
在抬比自己还高的快递上楼时候,手出汗,东西直接摔得稀碎,还顺带着她滚下楼梯。
闭着眼往下滚的某一刻,她甚至想,不如死了得了。
人没了,就不会觉得累了。
为什么活得这么辛苦呢?
程夕瑗想,世界上那么多幸福的人,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呢?
积压已久的情绪一瞬间爆发。
程夕瑗从地上慢慢坐起来,目光涣散,手掌磨破的地方再疼,也比不过心里泛起的委屈。
她彻底阖上眼,突出其来毫无形象的大哭,头发零散,任由眼泪往下流,悲伤程度不亚于像是失去了无比珍贵的宝贝。
明明就只碎了个快递。
黄头发的女人是这个时候来的。
她穿着一件酒红色的吊带长裙,倚在栏杆出显露出曼丽腰肢,美人不需要衣着装饰,由骨子里发出来,站在上头,意味甚浓的看着她。
应该来了不止一会。
程夕瑗每每跟她对视,总觉得,那双眸子里总是眼波滟连,像是天生媚骨,勾人,却又冷静锋利,犀利的让人感觉无处可躲。
交汇的视线在空气中停顿着,程夕瑗被看得窘迫,率先移开眼,企图低头掩饰自己的狼狈。
“哭什么。”
她慵懒的坐下,也不在意自己的裙子会不会弄脏,翘着腿,露出笔直而又细长的小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抖着。
“问你呢,哭什么啊。”
程夕瑗垂眼,被人看到崩溃的那一面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强撑着站起来,面无表情。
“没什么。”
“这破东西不要也罢。”
黄发女人轻佻的笑了笑,走下来,随意的踩了一脚便弃之如敝,又看着她,忽而喃喃道:“自己搬不累么?”
程夕瑗不解。
“一张这么漂亮的脸蛋不用真可惜。”
女人手想要碰她,程夕瑗皱了皱眉,躲开。
指尖停在空气里,就这么顿了下,女人随即又毫不在意的笑:“以后这种东西让别人帮你搬,别搞得这么狼狈。”
“我自己有手。”
听到这话,那人笑得更厉害:“大家都有手。”
“我能做当然自己做。”
程夕瑗不想继续跟她说下去,冷着眼就要走,可是刚迈开步子,就被女人猛得抓住了手腕。
看起来纤细的胳膊,力气却不小。
“小姑娘性子挺傲。”她莞尔。
“不过傲可不是个好东西。”
她说的对。
万物相生即相克,心理学里说,自卑的人都是很骄傲的人,当一个人过分表现骄傲的时候,其实是在极力粉饰自己的自卑,自卑的反义词并不是自信,而是骄傲。
怕麻烦别人,独自逞强,就是想极力证明,自己的最自卑的那一面。
自傲,觉得自己是在某方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