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上到尊贵的亲王,下到打扫庭院的家仆,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凝重气息。或者说,战时气息。
在纪清的授意下,梵洛把四大兽军收拾得服服帖帖,最通人性的獠兽甚至专门克扣了自己的口粮来贿赂梵洛,梵洛一边暗戳戳地开心一边高冷地收下贿赂,在纪清看不见的地方跟獠王称兄道弟,尾巴都要翘到天上。
当然了,人鱼群体至今也从未参加过一次集训,每逢其他兽群在梵洛的指挥下模拟作战,人鱼首领便号召其他人鱼一起趴在岸边观看——那懒洋洋的模样,伴之以促狭的目光,总让人觉得它们是在看傻子。
不仅如此,在愈发频繁的训练中,纪清也能感觉出他曾经的兽军对这样的集训持有不太明显的抗拒情绪,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绪逐渐蔓延到每只兽的身上,就连羽蛇也蔫蔫地挂在树枝上提不起Jing神。
尤其是殖藤和雾兽。
而这只是个开始。
又过了没几天,殖藤强烈地抗拒起训练这回事,它们蜷缩在树上,易怒而谨慎地与一切外界相对抗,梵洛叫不应它们,只好委屈巴巴地告诉纪清殖藤不听话。纪清来到树下,朝殖藤们伸出手去,几根手指粗细的幼藤怯怯缩缩地缠上纪清的手腕,传递出一种极度不安的情绪。
同一天晚上,雾兽也变得惊慌畏惧起来,它们数量稀少,却相对强大,强大生物的恐惧情绪直接影响到獠和羽蛇的心态,致使整个兽群都弥漫在一种迷茫而畏惧的气氛当中。
对此,梵洛也十分茫然,它一再向纪清保证自己在训练中绝对没有体罚兽类的行为,甚至还把自己受贿的事给秃噜出去了。
看到纪清Yin沉的眼神,梵洛心慌慌地围着他转了几圈,赶紧冲到自己好兄弟獠王那里询问情况,獠群表示毫不知情——它们只是被其他兽类影响了情绪。
为了谢罪,梵洛又扑住一只雾兽,可那只雾兽明显是被吓破了胆,传递出的信息艰涩而有限,梵洛使劲理解着它的意思,可这信息总透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意味。
“有更高级的生物让它们感觉到危险?”纪清喃喃着,“能够让它们感觉到威胁,并且被威胁到吓破胆的生物……是什么?”
纪清看向梵洛,一人一兽都很茫然。
于是兽群的训练被暂时搁置下来,纪清钻入时生二楼的资料室翻看了两天的文献也没找到比雾兽还要有威慑力的生物,直到第三天晚上他头发蓬乱脚步虚浮地走出资料室,还是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自己的兽军怎么了?
诡异的事不止一件,除了整日惶惶的兽军,季家那边也没有任何动作,如今距离纪清从迷窟回来快要一个月了,季家上下安静如鸡,低调静默得像是不存在似的——仿佛纪清杀的不是季家人一样。
此时此刻,聂杨正站在窗户口边定定看着杵在楼下的纪清。兽军集体畏缩惧战,纪清是最Cao心的一个人。当年他们在吹鸢带领兽军出战也是这样,有几只年轻人鱼不愿打仗,只想在营中醉生梦死,甚至影响到了兽军的整体气势,纪清便在深思熟虑之后以雷霆手段斩杀了一只人鱼,并且把其他几只同样附和的人鱼吊起来晒成鱼干。
此后,兽军中再也没有出现过恐惧退缩的情绪。
可如今,纪清没法再用同样的手段镇压这种情绪,因为这恐慌已经出现在每只兽的身上,一旦同伴出现伤亡,恐惧情绪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崩溃,彼时,溃散的不止有兽军,还会有纪清。
月光下的草坪幽静空旷,把纪清衬成小小的一个。聂杨看着他,他看着不远处的兽军,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词,似乎在重温今天看到的相关资料。
半晌,纪清停下了徒劳无功的行为,他有些颓废地垂下头去,有一搭无一搭地踢着小石头,看上去有些难过。
聂杨攥了下手指,神情低落地叹了口气,可紧接着,刚才还颓废得让人心疼的纪清突然昂起头来,小步朝兽群那边跑去了。
大人一定是想到了什么。聂杨默默祈祷:聪明如纪清,一定能推断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关上窗户。
……
人鱼首领晚上没有吃饱,此时正独自在湖边游来游去觅食。这种淡水环境虽然也能生存,但其中的食物并不如海洋生物那样可口,更何况晚上来送餐的饲养员有些害怕它们这种奇异的生物,倒下几桶小鱼就跑了——其他人鱼一拥而上,趁首领没发现之前吃了个饱。
思及此,人鱼首领的面容更加Yin沉了。
月光下,湖面银波耀眼,人鱼的墨绿鱼尾不时翻腾出水面,又十分迅捷地没入水中。这位首领好不容易逮住一条落单的小鱼,见是鱼苗,又摊开掌心将其放走。
然而,就在此时,它突然嗅到一丝淡淡的、却又极其熟悉的气味,人鱼首领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的晚餐计划,悄然将脑袋探出水面,看向不远处的岸边。
果然是纪清。
它曾经的将领走到湖边树下,四处张望,显然是在寻找自己。人鱼首领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