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乱的道着歉，直到身体被揽进怀里，“小九……”萧启明唤着他，“小九。”
萧启明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然而他无法死心，“冷齐，传讯…去请圣手。”
冬玉衡突然叫住了他，“我想麻烦您件事儿。”
但是早些离开还能少受点折磨，半死不活的吊住命，为了多活几日痛苦不堪，又何必呢。
他希望他能记起，又怕他记起。
那具身体，早该倒下了，却被灌了无数猛药吊着，把本来就不稳的底子弄的破碎不堪。
“他是…二公子？”
他打开了灯，屋子亮了起来，萧启明看到冬玉衡的眼睛没有聚焦的瞪大着，眼眶蓄满了泪，他如同濒死的鱼一般费力的喘息，陆忱走近，搭了搭他的脉，微微松了口气。
冬玉衡悄悄用被子把自己因为水肿而变形的下肢盖住，虚弱道“小九…没事。”
“二公子请讲。”
萧启明的瞳孔缩了缩，他声音干涩道“我知道了。”
他的病情比想象中的，恶化的还要快
“廖医长。”
廖怀忠一大把年纪，看惯了生死，他却不忍的偏过头去，离开了。
廖医长第二日就归都了，他翻了翻体检报告，又替冬玉衡诊治了一番，最后对着萧启明摇了摇头。
许是监测到心率异常，警铃响了起来，过了一会，陆忱披着还没穿好的衣服，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冬玉衡缓缓的睁开了眼，“桃…泉，名字很好听，泉水涌起来，好看吗？”
廖怀忠点了点头“必不负所托。”
廖家和郢都微有交情，于情于理，他都该尽心竭力。
冬玉衡侧过身子转到里面，眼泪就势滑落下去，“对不起……”他攥着被角道歉“对不起。”
他们在经历一场漫长的离别，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难舍。
“如果他接受了，那就请医长烧了这封信，不必交给他了。”
他走了出去，关上了门，又透过窗子看了一眼，看到家主抓起冬玉衡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说着什么。
“太晚了，只能尽力维持寿命，能活多久…不好说，他想吃些什么，都满足他吧。”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来日我父母和兄长若是问起，还望你告诉他们，家主待我很好，我是突发急症去世的，走的很快，没什么痛苦。”
“不……”萧启明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廖叔…如果你治不好，我可以请圣手入都，如果圣手也不行，我就去境外找…我可以不计代价。”
廖怀忠吃了一惊，他见过冬玉衡，虽然只是多年前匆匆几眼，但是那粉雕玉琢的样子他还记忆犹新，和现在这个丧失了所有生气的人截然不同，他竟没认出来。
廖怀忠刚收起信，萧启明就走进来了，他沉默的揽起冬玉衡，让他躺在自己身上。
他希望他是完完整整的冬玉衡，又怕他想起前尘往事，想起是他的爱人亲手将他一步步推入深渊，愈发的崩溃。
他突然知道自己怕的是什么了，他所畏惧的，不过是被他看到自己的狼狈而已。
冬玉衡平躺着会呼吸不畅，只要萧启明在，就总会抱着他，虽然那床也可以摇起来。
他无奈的重复，“真的太晚了。”
冷齐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可能是郢都有变？”
萧启明连忙过去，“怎么了……小九，你怎么了？”
廖怀忠瞪大了眼睛，等萧启明离开，他问冷齐，“家主这么在意他，又怎么会把人弄成这个样子？”
后面的撕裂伤还未愈合…皮肉伤倒是不碍事，只是有一两处损到了骨头，全身脏器衰竭……现在还好，再过些日子，随时都可能心脏骤停。
陆忱看了一眼灯的开关，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家主如果怜悯他的话，就请不要再关灯了。”
冬玉衡笑了笑，偏头闭上了眼。廖怀忠在这一刻，忘记了所有疑问，只觉得他们应当很相爱。
萧启明放下了他的手，用被子把他盖了个严严实实，“好看，你会喜欢的。”
萧启明在小心翼翼的说着以前的事，他提及了一间山寺，景致很好，却不敢提及他们一同在那间寺中祈福。
他趁着无人，去找了冬玉衡，问了他的选择。
廖怀忠叹了口气，“家主，我治不好的，我兄长也治不好，至于境外……那就更不可能了。”
冬玉衡慢慢的平复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萧启明拧着眉问。
廖怀忠叹了口气，准备离开病房。
“还有……我走后，家主如果不能接受，郁郁寡欢，还请你帮我把这个给他”他说着掏出了一封信，廖怀忠愣了一下，接了过去。
“再过半个月，寺里的桃泉就要涌了，你想去看看吗？”
冬玉衡没有意外自己所剩无几的寿命，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早一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