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一局,周通大人便让人把陈寻引进书房。
他一眼便望见屏风后的倩影。
陈寻明白过来,出声道:“周家小姐。”
白小雨就坐在书房屏风后见到了陈寻,一身湛蓝衣袍,长身玉立。
他额头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疤,正中眉心。
白小雨心中一颤,这不就是陈易之!
隔着屏风,她问道:“陈公子,头上的伤已经好了吗?”
陈寻拜道:“多谢小姐关心,已无大碍,只是留下一道疤痕,难以消除,假以时日,兴许能够消散。”
白小雨点头,却听陈寻问道:“小姐的腿伤可有大夫来看过了?”
白小雨答道:“家中请了大夫,又包扎过了,木匠送来了一个拐杖,这两日虽有些不便,但在府中,丫鬟换药伺候,便没大事了。”
陈寻听她说罢,放下心来,他虽然没有见到伤处,但是血迹斑驳,伤口也不是一天两天即可痊愈。
恰在此时,一个侍婢进屋将茶杯与果盘摆到了桌上以及屏风后的矮几上,过后就站在了屏风一侧。
“公子请用。”
“小姐请用。”
白小雨心知这侍婢肯定是周夫人派来探听虚实的,便容她侧立一旁。
白小雨用手捏起一块白玉糕尝了尝,又抬眼去看屏风那一段的陈寻。
印象里的陈易之似乎总是吸风饮露,可是看他拿着杯盏,这画面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再看他举著而坐,一容一止,俊美修仪。
白小雨心中一动,“我可以叫你易之吗?”
陈寻:“你我已有婚约,自是可以。”
白小雨默念:“陈易之……”
陈寻心中一跳。
白小雨试探性地问:“近日可还时常犯心疾?”这自然是周夫人最关心的内容。
陈寻思索片刻,“近日来不曾。”
白小雨又问:“从前夫君常去道觉寺修禅,是为求解心疾之法?”
陈寻放下竹著,“是为解缘法,了尘大师言我素有心疾,乃是源于前世的一段因缘,心中有愧,因而不谐,若是了却这一段因缘,便能解这缘法。”
心中有愧……陈易之心中为何会有愧。
白小雨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阿娘已经将先前说亲的事情告诉我了,陈大公子果然重诺……那我……就等你下个月来娶我了。”
婚礼当日,陈周两家结亲,也是京中盛事,虽然这婚事有些不光彩。
陈府如今圣眷正浓,京中传言,陈家三郎更要尚公主,这未来的侯府更是皇亲国戚。
贺喜的人大排长龙,婚宴觥筹交错,直至月中。
白小雨一直在等待化神的高光时刻。
可是一直等到夜中,明月高悬,蝉鸣声声,那传说中的高光时刻也没有到来。
窗外喧哗渐散,人声渐低,白小雨手中捏着的这把龙凤白绸扇,再撑不住。
她的手心汗津津地,捏不住滑溜溜的竹柄。
她探出头望了望,榻边的喜娘说:“娘子且等等,新郎官就来。”
白小雨又用扇子遮回了脸。
陈寻进门来的时候,吹进了一小股暖风,带着桃花酿的馥郁芳香。
喜娘说了几句吉祥话:“因缘天定,早生贵子。新娘子可以见郎官了。”说话间就收走了扇子。
白小雨看着面前一身红衣的陈寻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半句话。
喜娘弓腰带着女婢退出了房间。
一时之间,房中只剩下了两个人。
白小雨难得地寡言,望着陈寻陌生又熟悉的面目。
陈寻见她脸颊薄粉,眼角点着朱砂,楚楚动人。
陈寻坐到了榻上,白小雨靠近他的半边身体僵了僵。
陈寻问她:“头冠沉吗?”
白小雨点头,“我可以摘下来了吗?”
陈寻伸手替她摘了下来,金枝头冠入手便是一沉。
白小雨的长发垂下,黑若寂夜,宛如绸缎。
她看了一眼陈寻头上的玉冠,问道:“易之,要除冠吗?”
陈寻微怔,任由白小雨摘掉了他的玉冠。
今夜月色似乎格外撩人,大若圆盘,透过窗棂而入,投射在陈寻脸上,朦朦胧胧,映着他额前的红印,仿佛一瞬间亮了。
白小雨怔忡片刻,伸手摸了摸他额前的疤痕,问道:“还疼吗?”
陈寻被她一碰,额前的一点痒荡漾开来,哑声道:“不疼。”
白小雨只犹豫了片刻,便学着从前陈易之的动作,扶住陈寻的肩膀,一不做二不休地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陈寻的额头。
四目相对,满室寂然。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咫尺之间,白小雨闻到馥郁酒香混合薄荷沉郁,手臂却被人骤然拽住。
唇上掠过羽毛般轻柔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