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
当然,因为太空荡,也很适合鬼出没的样子。
许愿默默缩起脖子。她好怕鬼的。
她瞅中不远处那扇大厅里唯一的门,小心不去踩地上的纸,蹑手蹑脚地朝着那边走过去。落地无声,脚下没有影子。
在门前停下时,她颇为谨慎地回头,把大厅里扫视一遍。
没有人。很好。
她伸手握住门把手,凉的,捏紧了,屏着呼吸往下拉。
没有声音。
门,缓缓地开了。
外面,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它之所以看不到尽头,未必是因为它很长——主要是因为它没有灯。
黑的。
不知怎么的,她脑子里冒出一个说法。
——“通往太平间的路”。
她默默把脑袋缩回了大厅里,又把门关上了。大厅寂静,像是死了。
试想,一个陌生诡异的地方,一条黑漆漆的长廊,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往外走,谁知道伸手不见五指的惶恐里会踩到什么东西——或者被什么东西踩到。
她一步一步走回原位,小心不去踩地上的纸张。踩别人的东西不好的。而且,这些纸张上图文并茂,空白处还密密麻麻地做着笔记,显然是某些很被重视的东西。
但这里并没有人。左看,右看,一直都是静悄悄的。
太安静了。
许愿缓缓蹲下,捡起一叠躺在脚边的纸。是一张午岭雨公司的账目,有修改痕迹。她又拿起另一叠。
竟是刑侦局的案件记录表。不是原表,是摘抄的一份,笔迹匆忙,显然是溜进文件柜趁四下无人时抄下来的,从刑侦局内部调查计划到现场报告,什么都有,涉及的全是些至今仍未了结的悬案。
原来这些案子之所以让刑侦局一直查不出来,是因为有“内鬼”掌握了调查动向,由此巧妙地掩护了幕后人洛斌,洗清嫌疑。
洛文佳说过他丧尽天良坏事做尽。若不是这些费尽心思的掩护,他早就被捉住了。
那么,那个“内鬼”是……
她眼睛微微一动,放下记录表,拾起脚边不远处的几张老照片。很老的照片了,都有些泛黄,一共三张。
一张是空桌子,上面有个淡淡的手影子,很纤细。另两张,则是一部桌子上的老式电话机,听筒上贴了小标签,写着刑侦局102办公室。
是那部被程楚歌拆掉的电话机。
摄像头捕捉不到它物灵形态的灰手灰脚,只有电话机原身,与寻常死物无异。也许那张空照片是它试图给自己强大的堕灵形态留个影子,不幸未能实现。又也许不过是某些人错按了快门,白浪费一张胶卷。
人有故事,东西也有故事。但它现在已经死得很透彻了,谁也不知道这照片里究竟是个什么故事。
她放下照片。
放眼四顾,满地乱糟糟的纸张里,大多是数字复杂的账目,其次是刑侦局里抄出来的记录表,偶尔有照片……再远处,有几封信件。
她走过去,拿起信封,犹豫一下,打开了。
信封的东西十分不同寻常。
那是些信。当然,信封里有信是常事,因此不同寻常之处并不在于信封里有信,而在于——这些信不是人写的。
字迹歪歪扭扭,语气却十分严肃,有时候写信人自称电话君,管写信的对象叫马桶君,有时候则相反。
这些信竟是一部电话和一只马桶的来往信件。
马桶对两个东西分明住在隔壁却需要写信这种事十分不解,因此,电话煞有介事地回信向它解释,不管时代如何发展,手写信件永远是情感最真切的交流方式。因为慢。
马桶说慢不好,慢的话,说明消化系统出了问题。
电话说你能不能不要成天犯职业病。
两个东西俨然友人,聊的东西虽然无聊,但也有真意,自得其乐。有一封信里,它们提到房子改造的事,电话说楼上楼下必须要隔开,楼下归人类,楼上归它们自己,只要是物灵,踏进门就会径直到二楼来。
马桶说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跟主人疏远了。
电话这次的回信有些讥讽——“他巴不得。你以为在他看来我们是什么东西。你以为在他看来你是什么东西。”
这是最后一封信了。因为马桶没有再回信。
真安静。
看来,从前住在这间大厅里的大概便是那部电话机,有时候藏在刑侦局那些贴了封条的办公室里,像个内鬼一样监视着警方动向。有时候也出手遮掩公司账目。
——镜子,颜料,电话和马桶。
大概它们便是站在“成功企业家”洛斌身后的大物灵,又给他的公司产品设计出谋划策,又应付银行和警方,还给他在异世界里建了一座安全的藏身之所。
然而显然他对它们说不上好。
许愿把这些字迹歪扭的信重新叠好,小心放回信封里。再一看,墙角也还有一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