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没出事吧?”
他沉默片刻。“没什么大事,只是妈妈受了伤,很害怕,所以……决定离开这里,移居德国。”
“……程楚歌,猫是什么时候的事?”
“高三那年的三月。”
“你家人出国呢?”
“四月底。”
她仰头看他,眼睛有点红,声音有点干。“……但是一直到六月高考你都没有走。”
他俯身把额头抵在她额头上,视线相对,没有说话。
高考对十七八岁的人来说是多重要的事,尤其是到了最后一百天,人人都绷着一根弦,羽毛一样的小事都会在情绪上掀起暴风骤雨,稍有不慎就是一生之差。
她成绩好,但同旁人一样紧张,再加上省模拟考严重发挥失常,好长一段时间晚上睡不好觉,一闭眼就是面目可憎的排名表,几乎要出冷汗。
是他一直陪着她。
明明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父母也都先出了国,他一个人留在国内没有走,只是要陪她把人生中最重要的这一段路走完。
分手是高考结束之后才说的。
他声音很低。“本来想告诉你,问你愿不愿意本科毕业之后去德国找我。但家里在那边,只平静了几个月,怪事又出现了。我们家被缠上了。所以……”
他说,“觉得还是分开比较好。”
静默半晌之后,他又很低很低地说,“……但你最后还是出事了。”
哪怕不受程家的事牵连,眼前人好像也还是太倒霉了。
倒霉鬼许愿抱住他的背。“程楚歌,你会不会忘记我?”
“不会。”
“……但是,忘记我比较好吧。”
她已经死了。物灵寿命不长又见不得光,暗地里陪他十年八年,然后还是要消失的,生命里漫长的路是他自己一个人走。
找到追缠家人的古怪东西,然后放下过去,与新的恋人一起平平安安地走下去,总好过一个人一辈子孤孤单单。
他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说什么傻话。”
第35章
大地一片白茫茫,冰雪之原。
天是透澈的蓝,干净,像是伸手鞠一捧下来就能喝进嘴里去。
许愿于是真的伸了手。
大概身后的梦境主人看出她想要什么,不多久,她手里传来一阵清凉的触感,一捧透蓝色的水渐现在掌心。
南极的天空是清甜的味道。
她转头冲他笑。“改成冰淇淋好不好?”
“好。”
她又朝着湛蓝天空伸出手去,指间冰寒,挖了个蓝蓝的冰淇淋小圆球下来,放进嘴里,甜凉,是蓝莓味的。
许愿玩得正高兴,忽然头顶上的冰淇淋天空变成了一团nai油,一下子砸在她脑袋上,油乎乎的抹了她一脸。
“……程楚歌!”
他好像笑了。
她胡乱在脸上头上使劲擦,他走过来,伸了根手指在她眉间的nai油上一抹,放进嘴里尝。
甜的。
他又笑了一下,毫无歉意的样子。
许愿把自己满是nai油的手朝他脸上摸了过去,他倒是也没躲,脸上渐渐花了,侧过脸咬了一下她的手腕。
甜的。还是甜的。
“不是说要看企鹅吗,”他朝着不远处指了指,“在那边。”
她看过去。
白雪覆盖的大地之上,一大群小黑点子在海岸边走来走去,胖着个大肚子,姿态有点摇摇晃晃的,憨态可掬。
她朝着企鹅群跑过去,半路里毫无预兆地在地上抓了团雪,转身朝着程楚歌砸了过来,正中前胸,还有三两抹星点溅在他脸上。
始作俑者笑得欢,继续跑了。
他没伸手去拂掉胸前残雪,只是慢慢也朝着企鹅群走去。
大概也只有梦里才会有这样的场景吧。大洋环括的冰雪之地,没有人迹,没有硝烟,胖傻的企鹅在海岸边成天叽叽咕咕,挤来挤去,姑娘在里面玩,一会儿摸摸这个的脑袋,一会儿伸手戳戳那个的肚子。
一群企鹅跳进了海里,捕食。起伏的海面上蹦出一连串的水花。
大海是无尽的。
许愿转身朝程楚歌招手。
他走过去。“怎么了。”
她往海里指,“我们去海底,好不好?”
“好。”
两个人牵着手,从海边礁石跳进了水里。
梦不讲物理定律和生物规律,因为它从来不参加理科考试。天空可以用来吃,人在水里也可以睁眼、呼吸、说话。
漫步深海,从冰雪之洋一路走到热带,看遍了形式各异的鱼群和珊瑚鲸落,偶遇过古代沉船,也途径了神话中的遗失大陆亚特兰蒂斯。
好一场美梦。
梦境退散前,两个人坐在夕阳之下的无名海岛,天边层云尽染,寂静的海滩上到处是含着珍珠的贝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