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都有些为难。
尹小航进来时,以为她睡了,上床前随手关上了灯。
她听到床褥窸窣作响,身下的床颠簸一下,尹小航探身过来。万相宜连忙闭紧眼睛。
好在他只注视片刻,就回身躺下,过了一会,侧过身来,左手在在被子底下划拉,摸到她的左手。
那只手抖了一下,迅速抽走,完全是万相宜的条件反射。
尹小航在黑暗里笑了一声:“明明没睡,骗得了谁。”
“几点了?我怎么一点都不困。”
“十一点吧。你当然不困,你刚睡了整整俩小时!”
“你困了吧,赶紧睡吧。”
“嗯。”尹小航答应得挺痛快,固执地探过手来,握住万相宜的手,准备保持这个姿势入睡。
这次万相宜没有抗拒……
过了几分钟,万相宜轻轻叹了口气。
尹小航捏了捏她的手:“怎么了?”语气里似有点困倦。
万相宜仰面看着灯的轮廓:“我怎么有点罪恶感?”
尹小航立刻就不困了,警觉地说:“什么意思?”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我好像不该这样。”
尹小航留意到,她说的是“我”,不是“我们”。
他把她的手拿出来,放到自己脖子上,侧头吻了一下她的手腕:“哪样啊?你今天可做了好几样,不该哪样啊?”
“……”万相宜没说话。
“万姐,你以前吧,老有一种‘舍弃自己,成全他人’的悲壮,我也不知道你这种气质怎么来的……”
“我有吗?”
“有。”尹小航想到一些事,非常肯定地说。“而且写在脸上,非常明显,藏都藏不住。我当时就想,这个人,看上去鲁莽又单纯,就好像鼻子上有根绳子……”
万相宜翻身侧躺,与他相对:“尹记者,那个人是我吗?”她郑重说“我”。
“我当时就想,一旦有人抓住了那根绳子,就能随心所欲地支配你,你会无条件跟着人家走。”
万相宜有一阵子没说话。隔了一会问:“你说的是什么时候?开我的包发现千分尺的时候?”有一次,尹小航去航云四厂采访,万相宜还在研发中心,因为怀不成孕,跟马家闹僵,独自搬出来,已经动了离婚的念头。
当时临场发挥,要打开随身包,看看厂妹(其实是理工技术女)的包里装些什么。
尹小航小声说:“记性真好。比那更早的时候。”
比那更早,她独自在文化宫电影院哭着看记录片;比那更早,她以患者身份看不孕不育,被前婆婆当众羞辱,前夫隐形;比那更早,她在妇科门诊做完子宫探查术,虚弱地走进麦当劳,坐在尹小航对面。
“比那更早”是什么时候,万相宜没有细想。
尹小航的这个比喻砸中了她,像杂乱的拼图,找到了其中关键的一块,沿着这个脉络,上下左右四散开去,渐渐显出全景来。
“那……那现在呢?”
“我想说的就是现在。那个时候,你活在别人的评价体系里,割rou献祭式的,结果好吗?”
尹小航很少在她面前表达观点,这种务虚的谈话是第一次,还是在这么尴尬的场合。
“现在你说,你好像不该这样。我能理解为,是你授权他人在投反对票吗?”
万相宜在思索:“嗯……我就是不想让别人困扰。”
尹小航说:“有一个源自拉丁文的哲学概念,叫‘天赋人权’,说人具有天生的生存、自由、追求幸福和财产的权利。你呢,我分析,可能是成长经历,或家庭教育,把你的这个意识剥夺了。”
“所以,我现在是个残废吗?”
尹小航想了想:“倒不是残废,是被过度驯化了。万姐,把那根绳子剪断吧,驴起来!”
万相宜要甩开他的手:“你才是驴!”
他顺着她的手爬过来,在黑暗里笑着说:“这样吧,我给你两个名额,往后余生里,你只要不让两个人困扰就行。”
万相宜刚想说话,尹小航又说:“一个名额内定了——就是我。另一个是谁,你自己考虑。”
万相宜往床边上躲,把被子裹在身上,把他挡在外面。
“考虑好了吗?只剩一个名额了啊!”他凑过来,盯着她,万相宜移不开眼,脑海里冒出三个字:傻白甜。
她抽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带着怜惜意味小声说:“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谁也没有小航浪。
……
这次的条件太优越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套得套。
尹小航窜过去,抄起床头的小盒子,立刻窜回来,急切地撕开。万相宜闷在被子里说:“你怎么把它拿回来了?你安的什么心……”
尹小航怕她笑场,两指尖掐着那东西,伏下身又亲过去,把她后面的话和笑声都吞了,借此机会,也把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