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门里又传来了一声响。
这次倪鸢确定不是她的幻听,那声音沉闷,却清晰,像人砸在地板上发出的动静。
“老师!” 倪鸢边捶门边大声喊,她担心谌年胃病又犯了。
“老师!”
就在这时,门开了。
谌年站在门里,除了脑门上冒了层细细密密的汗,头发有些乱,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妥。
“老师,你没事吗?”倪鸢问。
“我能有什么事?”谌年笑。
“那就好。”
谌年招招手,“先进来,桌上有冷饮,去喝一杯。”
倪鸢来的次数多,鞋架上有双专门为她准备的家居拖鞋,浅浅的粉色,柔软舒适。
她蹲下换鞋,却发现今天地上多了双新chao的男款球鞋。
“老师,你今天有客人吗?”
倪鸢疑惑地站起来,视线越过谌年,看清了客厅里的情形——
一尘不染地棕色地板上,躺着个被打趴下了的少年。额发shi透,凌乱地耷拉着,高挺的鼻梁上渗着细密的汗珠。眼神Yin鸷,写满了不甘心。
胸膛剧烈起伏,正喘着粗气。
倪鸢被这副场景唬住了。
不确定地问:“老师,那是?”
“哦,”谌年不甚在意,“介绍一下,我儿子,周麟让。”
“你们…… * ”
“打了一架而已,他输了。”
谌年面朝倪鸢,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动静。
男孩蹿起,从背后突袭。
他的右手在抓住谌年肩膀的那一刻,反被她拦截,擒住,过肩摔,砰地一声砸在地板上。
倪鸢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在门外听到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了。
6. 谌年 “你背着我偷偷养了别的儿子?”……
倪鸢很少听谌年提起她的过往。
她的过去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倪鸢九岁之前,从大人的闲聊中听说过谌年的名号,但一直未见其人。
谌年是隔壁老木匠松爷爷的独生女,年轻时离经叛道,离开小镇出去闯荡,难得回来一次。
大抵是遗传,谌家人力气天生比普通人大。
松爷爷做木匠,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儿。
谌年则把这点儿天赋异禀用到了拳脚功夫上,她自小学武,身后跟着一群小弟。
她曾经打遍熙水街十三馆。
如今去武馆打听,从一些老师傅口中还能问出她的逸闻趣事。
在倪鸢的印象中,九岁那年的夏天,谌年突然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小镇上,待了整整一个暑假。
两家只隔了一扇矮墙和一蓬粉蔷薇,夏夜里冰镇在井里的西瓜总会切一半,给对方送去。
倪鸢因此开始频频见到谌年。
跟倪鸢想象中的不一样,她见到的谌年身上没有大人们所说的江湖气,眼睛既不凶,也不飒。
她已经不是冰棱,不是刀刃,变成了黄昏时分的一阵风。
她总是穿着宽松透气的白色棉褂子,坐在屋檐下乘凉、睡觉,脸上盖着老蒲扇,藤椅旁搁着一碗似乎怎么喝也喝不完的药。
倪鸢捧来的冰西瓜,她吃不了,她的胃不好。
“姐姐。”倪鸢叫她。
她懒懒地睁开眼,盯着小孩头上一高一低的小辫笑起来,“嘴好甜,我比你大好多呢。”
倪鸢觉得她说话也是缓缓的,温温的。
靠近时,衣襟上还带着淡淡的中药味,有点儿像藿香。倪鸢觉得好闻,偷偷用鼻子使劲嗅。
“你可以叫我老师。”
“你是老师吗?”
“嗯,我现在在伏安的一所高中教历史。”
倪鸢没想明白,传说中的“小魔女”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老师,而且还是听起来很厉害的高中历史老师。
当晚倪鸢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魔女住在云朵上打拳,一拳能打哭一颗星星。最后她却被冒出来的怪物用闪电击中,魔女终于输了。
她跌落人间,回到了地面。
再后来,每逢寒暑假,谌年都会回春夏镇长住。
她彻底厌倦了外面的世界,不怎么出门,成天窝在家中小院里歇着,偶尔帮老父亲做一做木工活。
倪鸢跑隔壁跑得愈发勤快。
在倪鸢心里,谌年像一位从天而降的世外高人,神秘,美丽,气质出尘。
但有时候,她穿着大裤衩蹲在田埂上喂鸡,手里夹着烟,掌心握着小把苞谷。
抽一口烟,指缝间漏几粒粮食。
因实在太吝啬,最后被大公鸡 * 追着跑,路上滑,整只脚从拖鞋口刺溜进去。
拖鞋挂在了脚踝上,她赤脚在风里逃命,长发糊了一脸。
世外高人成了充满烟火气的尘世俗人。
倪鸢站在马路牙子上笑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