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与人共事的地方就有是非产生。如果磨嘴皮子能产生能源,那人类早就实现了永动机的梦想。
三班那个张啥,哎呀我一时记不起名字了,就剃了个寸头的那个,这两天怎么蔫了吧唧的?许老师问。
小孩儿这个年纪情绪动荡耍叛逆需要什么理由。杨老师说。
可他还是有听课啊,问他问题都能回答上来。
哦,这个倒是,这次测验还进步了。
严老师,你那天罚张同学没罚得很严重吧?古老师问。
严老师摇了摇头,拿起教科书踏着铃声进入三班的课室。
张同学的情况不外乎上课趴桌子上听讲,时而糊乱画画桌子,嘴巴扁扁的,下巴一抽一抽的。神奇的是,每但严老师的视线扫过,张同学必定刷地坐直腰,瞪大眼睛,一副没有人比他更认真上课的样子。数学老师很少会讲著讲著走到台下,张同学脖子伸得再长,也盼不来严老师。
两人每天最大程度的交集是交作业,科代表到办公室将作业一放,严老师浅浅地点一下头。张同学握著拳头不走,严老师微微抬下巴,眼珠还没偏移到眼角位置去看人,张同学立马鞠躬退下。
你这教的不是学生,是收小弟吧?杨老师忍不住逗趣道。
严老师像上次一样,说:您要您拿去用吧。
张同学算错了一件事,严老师从未打算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要噎人的时候绝不嘴软。
今天难得不用加班,严老师早早回到游戏厅坐镇。店里的客人有下班后过来的,有平时就半永久定居在这里的。大部分是熟客,彼此见到会聊上一两句,搞得像社区中心一样。
三四十年前可不是这样的,这种电子游戏厅的生意刚火的时候,多少小孩往里挤,技巧厉害的会被围观,跟公园里下棋观棋的老人团不相上下,只是气氛更加激烈。后来规管越来越多,小孩被禁止进入游戏厅,只能眼巴巴地隔着玻璃看大人玩。到了手机能玩游戏的年代,电子游戏厅成了怀念过往的存在,或是被当作一种实体体验,发展成社区中心实属意料之外。
严老师发了会儿呆,玻璃门外钻进来一颗脑袋。
老师,今天的作业太难了,您明天上课时能讲解一下吗?
阿红扎着马尾,发尾落在肩上。
阿花阿燕相继冒头,对啊老师,您不讲解我们作业起码得空一半,分数多难看啊我们保证您讲解完,下课就能交作业!
严老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点头准许了这合理的请求。三个小女生呼啦啦叫着跑走,严老师顺着方向看过去,有个熟悉的人影站在街对面。小女生凑上前,四个人推推搡搡打打闹闹了一会儿,扎着马尾,辫子,丸子头的跑走了,只剩下一鸡崽杵在那里。
鸡崽感受到店里射出来的视线,登时屁股着火,颠起书包往小巷子里躲。几分钟后探头观望,见没人盯他,又跺出来在街上游荡。那迷惑的步伐寻着一个规律:往游戏厅方向前进两步,后退八步。
他低头瞅着脚苦闷了片刻,再抬头时看见店门口站着个人,还朝他招了招手。
天上掉rou饼了!
鸡崽扑棱翅膀踮起脚往游戏厅跑,身上的绒毛欣狂乱摆。
门铃被撞到脑袋铃铃响,老师!
张同学窜到柜台前紧贴著站好。严老师被他的大叫惊得皱起眉头,张同学立刻降低音量,软软地又喊一声:老师。
严老师拔两张抽纸给张同学擦汗,眼睛看着桌上的教案没空搭理人。张同学察言观色,在游戏机那边搬来一张椅子放到严老师身边,没坐下。严老师听到身旁的动静瞥了一眼,没说话。张同学等了半分钟,才让屁股轻轻挨着凳面。严老师的态度不冷不热,张同学不好张嘴。教案上有今天作业的内容,张同学看见了,乖巧地掏出作业簿解题,边做边咬笔杆。
店里稀稀落落的声响成了白噪音,张同学越做越入迷。
一罐可乐。一个客人倚在柜台边上。
张同学从习题中抬头,转身打开冰箱取出一罐汽水给客人。
老师,这个多少钱?
严老师的视线在镜片底下飘过,三块。
柜台的钱装在一个小箱子里,张同学一手收钱,一手找零,动作流畅态度可亲。严老师眼珠不自主地往张同学身上偏移。张同学浑然不知,坐下后继续咬笔杆做题。
题的确不容易,张同学的草稿纸用完一张又一张,笔杆都快咬断。在尝试过所有思路后他终于攻破难题,高兴得在椅子上晃起来,不小心撞到一旁在备教案的严老师。他正要道歉,作业簿被对方拿了过去。
无框眼镜不影响严老师的样貌,反而把人衬托出一种一丝不苟的气息。张同学握着笔等待批改,忽而咧开嘴傻笑。
严老师回头看见一张傻狗脸,对你的答案这么有信心?
嗯?张同学回神,不是!
刚刚阿花阿红阿燕跑来说题目难,张同学倒是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