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来种一株好不好?”男人低哑的嗓音吐在她耳边,仿佛被人欺负了似的,急着许下慎重又卑微的诺言,听得傅年有些恍惚,心里莫名泛酸。
霍随舟也没等着她立马回答,擦了擦手上的污垢将人背了起来,雪化后的泥土格外湿润,踩上去就是一个深坑,何况身后背着个人,整只皮鞋踩进去,出来便覆上一层黄稀泥。
“你别怕,阿恒。”
微风拂过刚栽种的小树苗,也将女人清脆的低语送到男人耳边,傅年双手捂在他耳朵上,悄悄对他说别怕。
霍随舟怔住,一时不明白女人在说什么,转脸呆愣地看着她。
“其实我已经想起来了一些。”傅年眼底尽是笑意,她知道男人因为自己失忆变得患得患失,时常流露出害怕她消失的神情,脆弱又让人心疼。
她说自己已经想起来了很多,在家门前怎么捡到的他,又怎么带他去茅屋,那些回忆零零星星跑进她脑子里,包括她嘴里欢快的笑,赌气叫阿恒,生气叫阿恒.....
“我真的想起来了好多好多,你别怕,我不会离开你。”
她眼里尽是笑,还伸手抹掉他额头的汗水,那里全是刚才种树时溢出的薄汗。
殊不知这动作霍随舟心里一抽,无声的疼晕开。她在安抚他,在哄他,却是因为另外的男人。
霍随舟笑了笑,声音愈发低柔,“年年真棒。”
男人的皮鞋在泥土里踏得更稳,一步一个脚印,仿佛要走到天荒地老。
*****
夜晚,霍公馆二楼窗户映出晕白的光,张妈敲门进来后就看到女人穿着件真丝睡衣,在摸架子上的新娘服呢。
大婚在即,男人愣是跑遍所有百货公司,选了一套有一套,最终才定了这件鸳鸯嫁衣,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刺绣耀着金光,满目红色跃入眼前。
买回来后女人最是喜欢扯这两对鸳鸯,霍随舟阻拦了好多次,夜晚两人分开睡,傅年当然要偷偷摸几下。
“阿年......”张妈轻轻唤了一声。
傅年转过头来,便看到张妈关上了门,脸上犹豫不决:“你去看看..阿恒吧。”
她踌躇了好一会,才在女人疑惑的神情中说阿恒手臂有旧伤,平时一点都不能碰凉的,而且每到阴雨天都会发作,痛苦难当,今天种了那么几颗桃树,又碰了好一阵冷水,此刻怕是快疼死了。
张妈眼泛泪花,少爷不让她告诉夫人,可痛成这样如果夫人能问两句,哪怕只是看看他,少爷心里都会好受很多吧。
傅年一惊,这才想起来男人的手在湿润土壤里刨了半天,当时都冻红了,如果他手有伤的话,她心里骤紧,对张妈道谢后朝门外走去。
“还有.....”张妈欲言又止的叹气声在背后响起,“今天是少....阿恒的生日。”
*
书房内的椅子上,霍随舟紧紧握着自己的胳膊,生生刺痛从左手臂传来,哪怕是捂着跟热毛巾也无济于事,脸色因为那一阵阵抽痛变得惨白。
女人推门时那刻便看到他快速扯下的衣袖。
“年年,怎么了?”霍随舟勉强笑了下,将毛巾扔到桌子上,尽量装得若无其事。
傅年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玉兰玻璃灯下的男人,晕白的灯光洒在他脸上,额头还留有几滴冷汗。
“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她蹲在他身边,将衣袖挡住的手臂慢慢往上推,男人不允,最终还是争不过女人的执拗。
推到手腕处才发现他手臂尽是淤青,压着手肘一直往上,密密麻麻,触目惊心,仿佛受过重伤后勉为其难的修复。
傅年看着看着眼睛就酸了,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心头的感受,没有记忆以来常常会对他排斥抗拒,偶尔看到他眼底的伤和痛却会莫名其妙心疼。她为什么会这样?
“你怎么那么傻呀?”傅年问他下午是不是疯了,这样重的伤还去种树,要是留下病根.....不对,已经留下病根了,要是手臂就此坏掉怎么办?
女人边埋怨边揉他胳膊,轻轻的不敢用丝毫力气,殊不知男人紧紧盯着她那张因恼怒和心疼而染上红晕的脸,娇艳如桃花,眼底的莹莹波光将霍随舟心里的克制碾得粉碎。
只一瞬傅年便被拉了起来,坐在他的膝盖上,娇小身子撞进他怀里。
天知道霍随舟有多想抱她,靠近她的每个瞬间,听她讲话,或者哪怕看他一样,他都会情不自禁想将她揉进身体里。
可他懂得她对自己的排斥,于是百般压抑,万般忍耐,终是在女人微微靠近他时决堤。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隔着条睡裙坐在他腿上,滚热的温度隔着那条丝薄料子传上来,傅年虽有些不适应,手还是一点点揉他的胳膊。
一边揉,一边看他的反应,却见男人渐渐红了眼眶,跟犯错的小孩似的紧紧盯着她。
“还疼不疼?”女人的声音不禁放得更柔。
霍随舟摇头,鼻尖那股酸意朝四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