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觉得看他一眼都恶心,直接提出了分家,孑然一身搬出了将军府。
在将军府的门口,他想伸手拉住哥哥,对方毫不留情的把他甩开,啪地一下在他手上留了一个红印子。那个会让自己骑在他脖子上的哥哥,那个会给他买糖葫芦,手把手教他写字的哥哥,用比腊月风雪还冰冷的语气说道:
“沈菡池,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再见你。”
沈柿庭恨他,他也恨自己。兄长搬走后,他整夜整夜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后,又会被满脸泪水呛醒。也正是因为兄长决绝地离去,他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浪荡的样子,给自己套上一层又一层的硬壳。
苏撷的目光落到沈菡池的手上,发现他把指甲掐进了rou里,手上似乎有血色。他看着蠢笨,实际上心细如发,瞬间明白自己恐怕说错了话,连忙打哈哈道:“大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胖子我别的优点没有,是个彻头彻尾的老饕。有时间我去将军府送帖子,请你到白玉楼顶层吃饭哈。”
白玉楼是华京最好的酒楼,顶层可以鸟瞰整个都城,千金难求座位。沈菡池从来没去过,被苏撷这么一打岔,倒是动了点心思。他记下这桩邀请,跟苏撷告别后,向城门走去。
有了苏撷一事,沈菡池心情低落了不少,面无表情地踏进了华京城门——
他心里这么想,面对着阔别数月的都城,熙熙攘攘的陌生人,心里恍惚。怎么突然觉得华京城这么陌生?好像已经一辈子没有回来过一般。
沈菡池歪头思考片刻,没有得到答案。他又向前走了两步,那种疏离感依旧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努力分辨了一下方向,想起来将军府似乎在西南方,便顺着街道慢慢走起来。
随着他的脚步逐渐加快,沈菡池的心里逐渐像是迷雾散开,渐渐明澈起来。
他觉得华京陌生,大概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把这座城当作自己的家。他没有欣赏过街上的风景,没有去过最好的酒楼,也没有记住这里的人是什么模样。相比之下,只待了两三天的贪狼城倒是更像他的家。那里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属下,有着等待他的百姓。
而华京城这么大,四通八达,繁花似锦。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也没有牵挂他的人。他是天煞孤星,浮萍飘零。
父母被他克死,兄长被他逼走,心上人只能远观。高高的院墙里,豺狗向他露出獠牙,等待着他羊入虎口。
所以华京不是他的家。
想通了这一点后,他心情反而好了不少,仿佛放下胸口一块大石,脸上又浮现了笑容来。沈菡池伸手摸了摸嘴边,甚至开始哼起了小曲。
转过一个拐角,他的目光倏然缩紧——
他的正前方,一个身披太极道袍的青衣身影静静伫立着。沈菡池呼吸只错乱了一瞬,便恢复正常,大大方方向云殊归招手,笑容灿烂:“哟,这不是云兄吗?”
云殊归向他点头,眼神柔和:“沈公子,许久不见。”
砰砰砰。
沈菡池想怒斥自己的心脏,为什么要发出这么大声的杂音?他心里痛恨自己,面上依旧完美地带着假笑:“云兄今天出行居然没有小娘们跟着,难得啊。”
云殊归顿了顿,才无奈摇头:“说笑了。”
要不行了。
沈菡池缓了口气,道:“云兄,我先走了啊。”
“好,沈公子慢走。”
一步,两步。
沈菡池脚步沉稳,与云殊归擦肩而过。那一刹那他嗅到他身上的沉水香,悠长美好,就像他人一样。但他没有任何贪恋,就像真的只是跟一个不太熟的人偶遇一般,挺直着背向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说不定……没有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苏撷的画,原型是徐渭。
第二十章
华京城在天子脚下,和平安定。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受着龙气庇护,虽说不能人人过上骄奢yIn逸的日子,但是说一句安居乐业并不过分。你到街上去问一句当今天子好不好,所有人都要竖起大拇指。
有时候坐在问天司外的长条石凳上,望着面带笑容的人群,云殊归会思考,人的记性到底能差到什么地步?
十一年前,百年文人世家被一群来路不明的刽子手血洗,老幼妇孺都没能幸免于难。鲜血顺着云家大宅前的台阶汩汩向外冒,染红了整条平安街的石板路。火光冲天,到处充斥着族人的惨叫声和哭泣声……这场屠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华京的禁卫军却似乎毫无所觉,待一切落下帷幕后才姗姗来迟。
当时华京人心惶惶,但不到半年,这件事就在人们的记忆里褪色。没有人记得血染的平安街,也没有人记得无偿在私塾里授课的云家士子们。偶尔有人提起来,不过是一句他家太不走运,可怜。
但云殊归永远忘不了那个黄昏。那本来是个春光正好的日子,十四岁的云殊归踩在假山上摘杏花。他的母亲做的一手好点心,尤其是用各色鲜花做糕饼。云殊归大小吃到大,最钟意杏花饼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