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才知,自从这里发掘了石矿,方圆几十里的农户都有了指望,只要肯干活的青壮年,都过来做工,一天能有六七十个铜钱呢。
宋安然不知道这六七十个铜钱的概念,但宋安杰听说能买三四十个大馍馍,口水立刻往下淌着,看得姐姐又是一阵无语,这娃实在是太馋了。
瘦大叔想了想,解释着:“你娘从前五天去一次镇上,卖菜加上织布绣花的钱,能拿二三十个铜板。”
宋安然这才惊讶的张大嘴巴:“这么少啊?”
瘦大叔摸摸她的头:“你娘辛苦。”
不过瘦大叔挣钱再多,也扛不住家里有两个生病的老人,每个月的药钱就去了大半,算下来过日子的钱,也根本不多了。
至于做工的时辰,瘦大叔也解释了,他们只要一天上工满了四个时辰就行,可以晚一点,但不能太晚,太阳落山了看不见,就得收工了。
“现在还好,有人早有人晚。等再热一点,就要排班按着时辰来。人人都想赶早,下午热的很,可没人乐意来。”
宋安杰年纪小,走得气喘吁吁,顾不上说话,这会儿却抬起头:“等我长大了,多热我都乐意去。”
瘦大叔哈哈一笑,伸手将宋安杰捞起来抱着走,点点他的鼻子:“其实下午干活也好,天热了有消暑钱,早走的只有一文,晚走的有三文。”
但一天那六七十铜板的人,多数不会在意这两文的差价,除非像瘦大叔这样,上有老下有小,还心善想要接济他们姐妹的人,才会计较这两文钱。
宋安杰算盘三文一文,不知道差距,但可以换馍馍吃,那口水就淌啊淌,淌不尽了。瘦大叔见状,拿起背着的大水壶给宋安杰惯了几口。
宋安然默默看着,心里便有了计较。
那些木莲果,这里都无人觉得有用,她昨日有心逛了逛,发现好多野地里都有,简直是源源不绝。她何不物尽其用,做了冰粉来卖?那么多采石的工人,总会有乐意喝的吧?
宋安然待在采石场周围转了转,这里的树木都被砍伐走了,即便还未到盛夏,正午的时候还是热的不行。东南面有几口水井,中午便有许多工人来这里,一边吃着馍馍大饼,一面打了井水来喝。
全都是黑汗满头,看起来就知道他们累极了,有工人把上衣敞着,依旧是不解热,一面喝井水一面骂娘。
这若是到了盛夏,还不知该有多热呢。
瘦大叔一眼看到姐弟二人,忙招呼着:“怎么还没回去啊?来,吃点!”
今天他带的是大饼,比起硬硬的馍馍来,大饼更好吃一点,不过也贵一点,若是去镇上买,得要三文钱一个,瘦大叔看着瘦,饭量不小,一顿得吃两个。
宋安然摇头说:“我们不饿,一会儿回去吃……”
可宋安杰口水淌个不停,瘦大叔立刻将大饼分了一个给他们,见宋安然不收,还掰下一块塞进宋安杰手里。宋安杰立刻往口里含糊塞进去。
宋安然眉头竖起来,呵斥了声:“安杰!下午田叔还要采石!”
许是她从没严厉过,宋安杰吓得一抖,嘴里的大饼掉下来,咕噜噜在地上打了个转,他想要捡起来,又怕姐姐骂,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
瘦大叔也没见过宋安然发脾气,当下只说:“孩子饿了,你这是做什么?”
说罢捡起那半个大饼,拿井水冲了,也不给宋安杰,而是另外掰了一半给他,自己则吃那落在地上的大饼。
宋安杰想接又不肯接。
瘦大叔叹了口气:“安然呐,我多吃点少吃点没事儿,你看你把孩子吓得。”
宋安然沉着脸,将弟弟拉过来,说道:“田叔心疼我们,可是更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我们等下回去就有得吃。”
宋安杰“哇”的一声哭起来:“我不要吃菜,我要大饼,要大饼……”
宋安然气得火冒三丈:“你怎么回事?我们没有大饼,你不想吃,就别吃!给我回去!”
宋安杰一下子躺在地上撒起泼来。
一旁的工人都未过来,拉着宋安然说:“他还小,给他吃一点不碍事。”
便有人拿了自己的馍馍大饼给宋安杰吃,又拦着宋安然不让她去挡弟弟。
宋安然看着宋安杰,却见他压根不接馍馍,对送到嘴边的大饼却是一口也不放过。她气疯了,这个孩子,这两天还觉得他听话懂事,今天出来,就好吃成这个样子!
回去的路上,宋安然一直板着脸,宋安杰知道自己惹姐姐生气,只噤若寒蝉,哪怕走得累死累活,也不敢吭声一句。
等到了家,宋安然又去煮了青菜吃,也不得不感叹,比昨天在瘦大叔家里吃的大饼,果真是要难吃许多。清汤寡水,不能饱腹的菜叶子,即便再如何绿色如何有机,也不如面粉做的大饼来得香软可口。
宋安杰看着青菜汤,又哗哗的淌着口水,可他不敢作声,也许是的确不饿,又或许是今日太累了,爬上床便睡着了,还能听到细细小小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