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洪倒没急着走,他慢条斯理地从办公室走出来,看着行动迟缓的杨锦辉被一众刑警押着走在那条昏暗而幽深的走廊上,对方即使被捆绑得如此狼狈不堪,可依旧把背挺得笔直,这股坦荡的气概真是让他也不得不佩服。
这时候,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影。
“老丁,这可是块硬骨头啊,你啃得下来吗?”今天轮到赵向东担任值班所长,平时这个点他早就在办公室睡下了,可今晚毕竟有特殊情况,他都盯着把杨锦辉完好无损地送出了自己管辖的地盘才能安心。
他收回了盯在杨锦辉身上的目光,打趣地看向了一脸Yin沉的丁洪,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似乎有些烦恼。
“所以,我这不才要找你帮忙吗?双管齐下,你觉得他能熬多久?”丁洪不屑地将烟头吐到了地上,办公室里还留着他的人在帮忙变造违规提审的记录。
“看守所现在也是风口浪尖。”赵向东轻叹了一声,一方面,他的确想找到机会往上爬,可另一方面,他又有些后怕。他隐约觉得杨锦辉这个案子,怕是要把龙海公安系统搞得天翻地覆。
“你就是畏手畏脚的。所以说你只能做个看守所长,做不了政法委书记呢。怕什么,有老爷子兜着呢,还能亏待你?”丁洪说这话时其实自己心里没底气,弃车保帅这种事他见得多了,不过嘛,这次他们傍上的可不是别人,那可是延西省将来的一手遮天的皇帝啊。
赵向东沉默地抬起了头,一旁丁洪摸出根烟递到了他面前:“李副市长在电话里可是清清楚楚地交代我,要加强审讯力度,尽早把案情摸排清楚。你们看守所可不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啊。”
赵向东接过那根烟,摸出火机点上,重重地吸了一口:“也好,趁你们外审这几天,我好好安排安排。不过还是那句话,别让兄弟难做,下手的时候有点分寸,可别整出什么事来。”
丁洪白了这位看守所长一眼,一脸的不屑:“刑讯这事,我丁洪在龙海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那吴世豪呢?”赵向东毫不忌讳地提到了那位整个龙海公安系统里都大名鼎鼎的刑讯高手,对方升迁的速度没有丁洪快,可却有后来居上的势头。
提到吴世豪,想起对方曾威胁自己的那些话,丁洪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我倒把他忘了。说来也是,他这么能干的人,被上头委以重任却把烫手山芋丢给老子,自己躲去医院打算坐享其成。官没做多大,官威倒是耍到老子头上来了。好啊,他就躲着吧,我倒要让李副市长知道,我丁洪当了这么多年刑警也不是白当的!这龙海不是只有他吴世豪才会破大案要案!”现在丁洪和吴世豪都是龙海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吴世豪甚至还兼任了分局的领导职务,而兼任市刑侦支队一把手的钱副局长就要退居二线了,丁洪琢磨着要是自己不趁机做出点成绩,以后怕是很难争过和自己年岁相当的吴世豪。
对丁洪来说,他们这帮干刑警的,就是要有胜负心,没有这股争强好胜的劲头,怎么和那么多犯罪分子斗下去?!
大概是被赵向东的话激起了好胜心,丁洪也没再多耽搁,不等办公室里的同事把资料都准备好他和赵向东寒暄了几句,就先出去了。
一辆箱式小货车此时正停在看守所的院子里,货车箱的铁门已经被锁了起来,而杨锦辉就被关在里面。他们特意为杨锦辉准备了这辆封闭式的小货车,就是要让对方无法猜到即将要去的地点。这样一来,日后就算杨锦辉想控告他们非法取证,也很难拿出确凿的证据。
“丁队,人关好了。现在就走?”说话的刑警看了看表,快凌晨三点了。这个时候刑侦队的大楼里应该还有同事在值班,不过总比白天来来往往的人少得多。
丁洪冷冷地看了眼锁得严丝合缝的铁门,对一会儿负责开车押送的同事吩咐道:“对了,下车之前把杨锦辉的眼睛给蒙上,嘴上的胶带也找东西遮一下,让人看到传出去怕影响不好。”
“放心,下车前现准备也来得及。”
“那好,大家上车走。”丁洪点点头,招呼了一声站在寒风中搓手跺脚的刑警们,大冷天的这帮人半夜还跟着自己执行任务,也是遭罪。
车厢内,杨锦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黑漆漆的车厢没有丝毫光亮,他只能从路面的颠簸判断汽车正在行驶途中。
自己现在这种待遇,怕是最恶劣的匪徒都没“享受”过吧?杨锦辉苦笑着仰起了头,将身子靠在车厢上,他的四肢被捆得很紧,时间一长就刺痛酸麻,而他身上的衣物虽然勉强能够御寒,可是光着的脚却是抵不住冷,尤其是那双紧拷在脚踝上的镣铐,更是又冷又硬,刚才被拖着走了一段路,脚腕都给磨破了。
杨锦辉猜想,丁洪把自己连夜提出去外审,不外乎一个目的——逼迫自己按照他们的要求招供而已。
不招会怎么样呢?他们难道还真要弄死自己吗?杨锦辉鼻腔里不屑地哼出了一声,低垂的目光沉凝而坚定。
他相信这个世上奉公守法的执法者终究还是占了多数,就像他愿意挺身而出为刘旭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