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问清楚,但是她不愿意这样做。
季光明其实真心疼爱时安这个小儿子,秋来记得直到他七八岁,季父还曾给他坐在肩膀上骑大马。
秋来戾气最重的时候,是想过,干脆用季时安报复他好了,让他也尝尝被最信任的人伤害有多痛苦,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那样对无辜的季时安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也许得到的越多,越害怕失去,她已经不再是三年前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许秋来,连心肠都变软了。
不想再受这样两面的煎熬,她干脆借着上次季时安犯错的理由,直接和他断了往来。
*
第二天晚上,秋来抽时间又去了一趟施方石藏身的私立医院,才进门,就发现他床头柜上摆了束鲜花。
她回头问施妻,“这谁拿来的?”
“我小叔子——”
许秋来皱眉直截打断她:“我不是说过,这地方谁都不能告诉吗?”
“家里追问得厉害,我实在是没办法,再不说,他们就要觉得是我谋杀亲夫了,除了家里知道,没别人,我也叮嘱了他们不准往外传,应该没什么危险吧。”施妻小心答。
“他们追问你,你叫他们找警察问去,这世上的事,打你告诉第一个人起就不是秘密了,知道的人越多风险越高,这道理你难道不明白,还要我教你?”
女人被只有自己一半岁数的许秋来数落得灰头土脸,心里不大舒服,但到底没说什么,只低声道,“我每天24小时盯在医院,老施出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许秋来最不耐烦听见这样的话,眉梢吊起来直接讥讽:“所以你女儿就只能跟着你们去死对吧?”
施妻没料到她说话居然这么难听,一时噎住,又才想起来,许母当年就是扔下她们两姐妹跳楼了。
她委屈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让我丈夫出事,家里人我会叫他们不用再来了。”
许秋来的目光扫过她,似乎在审视什么,半晌才收回来,“记好你说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施妻又发现一点她和当年不一样的地方,现在的许秋来冷漠、刻薄,在不需要的时候,丝毫不会给人留情面。
记得当年她和丈夫第一次去许家,许秋来在院子里打网球,那时尚且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她都还把网球扔过来,问她要不要一块儿玩,现在她给生人的,却全是不信任与戒备。
刚刚被那样的目光打量时,她险些要怀疑自己是故意把住院信息泄露出去、是十恶不赦的嫌犯。
许秋来只在病房里呆了两分钟便去了医生办公室,她实在不能再和病床上躺着那个人长时间呼吸同一间屋子的空气。
最新出来的片子显示施方石的脑水肿逐步消退,已经快要恢复到正常状态,如无意外,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应该就能醒过来。
主治医生年纪不大,特别耐心,他只以为许秋来是那家的女儿,跟她解释得很仔细。
听了十来分钟,许秋来告别医生,准备回家。
离开医院时,她忽然想到,如果警方得知施方石快醒了,估计会派人过来24小时看守,毕竟他是宋景案的杀人嫌犯。
警方都派人过来了,那这消息还瞒得住吗?
不怪许秋来想得多,宋景死的那么快,就不是前车之鉴。
她不信任任何人,毕竟一条生命流逝之前,是没有下集预告的,上次若非她误打误撞,现在施方石也早和宋景作伴去了。
只有自己最可靠。
白色球鞋在树下定住,许秋来犹豫着,脚底碾碎几段冬天的枯枝脆叶,下定决心,转身从公交车站往回走。
她得和施妻交代好细节,这个人不太聪明,叫人时时刻刻都不能放心。
夜晚的私立医院没有那么忙碌,十楼都是单人病房,人没住满,还要更冷清些。
许秋来快步从电梯出来,除了入口处三四个护士站值夜班的小护士在说话,走廊上偶尔有家属往来,整层楼还算安静。
路过护士站,她瞧见推车上一排码好的输ye袋里,还有两小袋写着施方石的名字。
时隔半个小时,她重新推开施方石的病房门,发现房间里来了个小护士,在给病人换输ye泵上的针管。
洗手间的门关着,施妻隔着门在里面洗漱,大抵是打算在这里陪床的意思。
许秋来放下书包,打算等护士出去了,再好好跟施妻讲讲细节。
这一等,她发现这护士动作慢得厉害,拖沓得很,并不像别人那样麻利,再仔细一瞧,连口罩上方的眉眼也仿佛不是那么熟悉。
许秋来已经来过这家医院几次,足够她把医院走廊挂的职工照片栏记得清清楚楚。
眼前这个人,好像并不属于那些护士当中的任何一个。
她心念一动,站起来时,护士已经配好了淡黄色的针水,一次性针筒就要往施方石的输ye器连接管中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