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他们几人轮个握了手。
有人替他们开了商务车的门,陈烟桥虚扶着一位年龄偏长的教授上车,又扶着门框,替那位身姿袅袅的卫晴护了头。
卫晴已经裹了件白色的大衣,待她进了车内,陈烟桥最后上了车。
门缓缓关上。
倪芝低着头,拿出震动了两下的手机。
丫头,我今晚有点事,你自己回宿舍吧。
晚安。
第54章 杜康仙
建筑学院是最古老的校址, 百年的铃声日复一日地响,没催人老, 是催人归家罢了。打了铃声, 便是教学楼关门的时间。
鱼贯而出的人群一道出去。
同龄人的快乐是简单而直接的,从地上偷偷捡了一捧雪, 送进哥们儿的衣领,再被哥们儿一个反摔扭成一团。情侣在校园里总是高人一等的,不同他们胡闹, 替女朋友背着书包,两人同围一条围巾,手捧着红薯你一口我一口。
大家都是往宿舍区走的,倪芝好似走在人群中,却与他们越走越远了。她心里明白, 她选择了陈烟桥, 就与这些同龄的情爱远去了。
等她进了铁路小区, 那坏了楼道灯的单元楼,才发觉自己竟然又到了这里。
楼道像黑暗的生吃人的甬道,她轻笑一声, 懒得打电筒,凭着记忆和熟悉感。或许是今夜在黑暗中待久了, 视网膜已经适应了, 也或许是外面的雪映出的月光,她顺顺当当地背靠在陈烟桥家的铁门上。
有楼道里的暗作对比,楼上楼下过道的窗户, 透出来的光过分透亮。
她承认她此刻心里也是透亮的,她其实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明明看见陈烟桥替那位女教授护了头上车一同离去,她想知道他今晚是否会回来。
同他相识这么久,只有刚在一起那个晚上,她在他家过了一夜,独自睡在他的单人床上。这位女教授多半是他十年前的朋友,倪芝告诉自己他们决然不会发生什么,可谁知道他们十年前又是什么关系,多年不见,他临时有事抛下她也无可厚非。
可他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今晚说的,是给她个解释,为何她的纹身样式是怀念余婉湄的画作。
窗户开着,便有嗡嗡的风往里灌。
倪芝换了一条腿曲着,不知等了多久,打了个哆嗦,已经这般冷了。踮着脚把窗户关上,年久失修的窗柩总是差一丝缝,她在台阶上坐下。
起先不关窗时候声音是杂乱的,关了以后,好像反倒能听见更远和更近的声音了。楼上的何叔在震耳欲聋地咳嗽,过一会儿喊一声老伴儿。奇怪的是这般久了,也不见得楼道里往来一个人,看了眼表,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多了,对于这栋楼的老年人而言倒也正常。
待楼上何叔睡了,何旭来和宋雅莉的声音也低下去,就剩外面火车萧萧的声音。
原来这里比她宿舍离铁道要近这么多。
倪芝困意来了,靠在栏杆上。
火车的声音愈发清晰,似乎那栏杆是铁轨,传导了声音,听见火车一格一格咯噔咯噔地过去。过站时候她看过的,因为是快到站了,车上几乎没什么人,那速度却是不慢的,看不清楚侧面牌子写的始发站和终点站就晃过去了,每节车厢都是如此。
不知道楼上那家的何凯华,是什么样的勇气和心情救了卧轨自杀的女子,留了一身英名和老年父母。可日子总要接续着过的,何旭来这样的混子,何家二老念着何凯华,给他留个名义上的后人,也或许是心软,总想有个小辈在身边,如今带着美娇娘住进家里。人们都觉得何旭来是占了大便宜的,沾了死人的光。
倪芝胡思乱想一团,又笑自己是不是一样,别人恐怕觉得她占了大便宜,陈烟桥这般好这般深情的人,让她白白捡着了。
她其实不觉得他千百般好,只是从认识他起,便控制不住自己,想了解他。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人,才觉得他是独一份的好。
在台阶上又困顿又寒冷,她想起来江边那次,和陈烟桥一同看日出,她管他讨一口烟,他只冷眼看她。实际上,他只要愿意,许多人都觉得他好,不是爱侣间独有的那种好。多的是人愿意救他于水火,赵红愿意,这位女教授愿意,中央大街的兰姐愿意。
他独独选了她,她上回说的,他怜悯她,倒真也没错。
陈烟桥倘若再多怜悯她一些便好了,比如他说要解释的纹身,或许学艺术的人,都不以为这图样有什么关系,纹身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可她却是要为此留一辈子烙印的,他待任何事都淡淡,连她纹身都不曾仔细打量过。
比如说他不会同最好的兄弟提起她来,让她那般尴尬地相认。
比如说他从不给她解释,就一句有事,就直接去见了那位女教授。又帮了何旭来,她是明白的,他是听到了自己一样的境遇才帮的。
也怪不得他,他理由总是这般诸多,所有的事情放在十年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是她没办法跨越的鸿沟。
倪芝迷迷糊糊地思绪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