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吸鼻子，然后抠了罐啤酒。
又是咚地一声响。
「噢。」
我只好磕磕绊绊地向卧室走去。
末了，她说：「生日快乐。」
父亲打了个酒嗝，靠着门蹭了蹭。
是陈瑶，问我还没睡呢。
母亲在敲门，她说大寿星可不能睡懒觉。
我翻个身，挠挠发痒的蛋皮，许久才喘了口气。
我琢磨着说句恭维的话，偏又说不出来，于是吸了吸鼻子：「我妈早睡了，你也快洗洗睡吧。」
身着大红泳衣的母亲在台灯下，在相框的反光中，英气逼人，明媚如故，那白皙的脸颊，微蹙的眉头，湿漉漉的头发，几乎要携着银滩上的海风扑面而来。
老二硬邦邦的，连包皮口都有点疼。
「又睡着了？快起来严林！」
正是这时，手机响了，即便隔了道墙，电吉他的轰鸣还是嘈杂得丧心病狂。
奶奶说。
咀嚼食物的声音如清晨的鸟叫般细碎。
母亲似乎笑了笑，没言语。
陆永平趴在地上，变成了个肉片子，后来连肉片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地上的一摊血，空留一件印有中国石化的工作服，以及一副黑框眼镜。
但恍惚又像是一中的塑胶场地，是的，开运动会般，有很多人围观，母亲、爷爷、奶奶、陈老师、小舅妈，甚至还有王伟超这个傻逼，张凤棠也在，还有很多剧团的人，霞姐舞着水袖唱起了戏。
浑身酸痛。
比如我姨父陆永平。
「没喝多吧，快洗洗睡吧。」
寄印传奇就在一声声催人入眠的呜咽中响了起来——我睁开眼，又迅速阖上——有个四五秒吧，母亲挂断没接，再回到座位上，她笑着说：「想吃……今年咱就自己腌点呗。」
有个半分钟吧，奶奶突然又笑开了——我清晰地听到放下筷子的声
再经过客厅，父母房间己熄了灯，夜悄无声息。
接下来，对着照片，我又愣了好半晌。
我犹豫着是否再开罐啤酒，但胃里的冰凉已在不经意地袭遍全身。
我触电般后退了两步。
没能捕捉到母亲的声音，或许她睡着了，又或许她用的是肢体语言。
长喘口气，我丢掉了手里的烟头。
呆立片刻，我大咧咧地直奔厨房，拎了提啤酒，完了又冲卫生间里撒了泡尿。
「多啥多，妈个屄，你爹啥时候喝多过！」
我盯着天花板，没说话。
父亲依旧蹭着门：「我也睡去……」
主卧窗口溢出一抹橙色光线，隐隐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嘀嘀咕咕的，又粗又哑，像嗓子里裹着口痰。
不过不是在村东头的麦地里，而是在二中操场上，你能看到主席台前的旗杆。
「是吧，」
然而转到书房时，我却拿不准该不该在电脑前坐下了，把Ｕ盘里的毛片重温一番。
突然间，就在这阵风中，响起了咚咚的鼓点，蓝色工作服也随之舞动，挣扎着似乎要爬起。
我揉揉眼，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己过午夜十二点了。
即便头再长、再窄，哪怕是个驴脸，被墓碑砸下来也会脑浆崩裂。
母亲的脚步声，她问「够了吧」。
我当然没有给他老开门的打算。
是的，到此为止，我都未打湿漉漉的状态中跑出来。
这滑稽的场景让我忍不住仰天大笑。
父亲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我满头大汗地开了门，客厅里空余一盏昏黄的壁灯。
他死时我就站在一旁，阳光明媚。
这么说着，他又拧了拧门把手。
蹬开被子，我想瞥一眼桌上的电子表，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难说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母亲没说话，应该是进了厨房，我又忍不住挠了挠蛋皮。
热。
我撩开被子，嗯了声，一到冬天供暖总是有些过头。
但父亲似乎也没有要走的觉悟，我觉得隔着门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我这才发现是在商业街路口，红星剧场的正门前，斑驳的红星和石刻的对联都还在，对面平海广场上的青铜凋塑淌下巨大的黑影，小郑出现了，就站在张凤棠身后，捏着她的屁股，陆宏峰杵一旁，面无表情。
「嗯啥嗯，快起来！」
奶奶嗯了下，紧跟着是喝稀饭的声音，好一阵她老说：「……好看不好吃，你爸爸还在的时候，腌的那个才叫好。」
母亲就站在我身旁，她笑了笑，风便抚起了她的长发。
父亲的关门声像骤然揭起的锅盖，使我从几近沸腾的梦中惊醒。
「那可行。」
客厅隐隐传来奶奶的说话声。
奶奶喝起稀饭来恍若大型猫科动物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