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时的陆思思才十二岁,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狂乱急促的心跳,心底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随着陆瓴舟凝视着自己的目光缓缓生长着,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她只知道自己想伸出手去扑进他怀里。
可是她不敢。
她的两条胳膊僵直着睡在身侧,像一个木偶一样伸出脚踩在了面前那双白白软软的拖鞋上。
陆瓴舟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一副和蔼可亲的好哥哥姿态,然后随意与在一旁惴惴不安的齐雪楠寒暄了几句。
陆瓴舟的回归让这栋本来就沉默的房子更加寂静了。
陆思思吃饭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只敢默默埋着头吃自己碗里的食物,陆瓴舟坐在她对面,她抬眼就会看到他神态自若地坐在那里,像一面镜子一般倒映出自己的窘迫。
陆思思的生活处境在陆瓴舟回家之后变得更为艰难起来,齐雪楠对她的不满意指数飙到了最高,或许是因为她与陆瓴舟有云泥之别,陆瓴舟良好的教养更显出她上不了台面,陆瓴舟的聪慧更突显她的笨拙,陆瓴舟随口的一句话都能被齐雪楠体会出千百种羞辱的意味。
齐雪楠抬不起头,陆思思更别想好过。
齐雪楠对陆思思愈发刻薄起来,她无时无刻都端着那副贵妇人的架子,还努力的想划开和陆思思的界线。
陆思思敏感的感受到母亲态度的转变和愈发浓重的嫌弃与失望,而陆望的态度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他还是耐心而慈爱的,只是在自己亲生儿子回到家中后对陆思思那一分亲昵也消失殆尽。
陆望望着陆瓴舟的眼神里都是充满父亲的慈爱与自豪,这是陆思思得不到的目光。
慢慢的,陆望在陆思思心中的位置变成了齐雪楠的好丈夫,陆瓴舟的爸爸,一个对自己很和蔼的叔叔。
那句“爸爸”她慢慢的叫不出口了。
她甚至觉得心安理得称呼陆望为“爸爸”的自己是那么的无耻而可笑。
家中真正的小少爷回来了,佣人们也能体会到这一家四口微妙的变化。
他们私下里会称陆思思为“那奇怪的孩子“。
陆思思的生活逐渐被撕裂成两部分,一半是痛苦的,这痛苦来自于她母亲,来自于陆望,来自于她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
另一半是喜悦而甜蜜的,这隐秘的快乐来自于她那如山间月般温柔却疏离的继兄。
虽然陆思思的痛苦也来自于他,可他也会一次次地拯救陆思思于水火,不留痕迹地维护这个并不讨人喜欢的古怪妹妹。
十二岁的陆思思对于情感的认知十分贫瘠,她只以为心底那颗名叫“陆瓴舟“的种子是因为陆瓴舟对她的呵护,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去靠近,再靠近,她想要做陆瓴舟真正的妹妹,想让陆瓴舟如亲生兄长般疼爱、呵护她。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陆思思上初中,她在班里唯一玩的好的女孩子与隔壁班的男孩子谈恋爱,那女孩拉着她的手诉说着爱情的甜蜜与苦涩,如诗如梦般的少女心事,陆思思才渐渐明白,原来自己也有过这些心事,不过这些旖旎的烦恼都来自于陆瓴舟。
陆瓴舟在他十八岁的那年交了一个女朋友,他们一起去了法国读书。
陆思思坐在七座商务车最后排的位置,随着陆望和齐雪楠一起送陆瓴舟去机场。
到了机场,就看到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孩站在大厅里,兴奋地朝他们这边挥手。陆思思看到陆瓴舟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陆思思的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深深地限载自己的手心。她垂着头,只看着地面走路,生怕自己露出因为嫉妒而扭曲的面孔。
她的心像被扔入了一杯柠檬苏打水一样,咕噜噜地冒着泛着酸味的气泡。
这一刻她确认,她喜欢陆瓴舟。她想要一再的靠近他,是来自于仰慕和痴迷,她想要独占他,不是想要做他哥哥般的疼惜和爱护。
她想要要陆瓴舟能与自己十指交握。
她也想要如那个女孩子一般,像一只蹁跹的蝴蝶般飞进他的怀里,然后陆瓴舟能用手温柔的抚摸她的后颈。
她偷偷看过那些充满情与欲的电影,她把电影的男主角想象成陆瓴舟的样子,她会想陆瓴舟白皙的脖颈因为情动而染上绯红,他的气息会喷洒在自己身上,他那双陆思思在十一岁紧紧握住的手会抚上她的脸颊。
十四岁的陆思思像是一颗被注入催熟剂的草莓,在这一年之间迅速地长大了。
她在陆瓴舟逐渐走向那个女孩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衣角,“哥哥,我渴了。”
要说起来,陆瓴舟是这个家里对她最好的人,不同于陆望那浮于表面的虚伪慈爱和齐雪楠对她的血缘羁绊,陆瓴舟总会在她尴尬难堪的瞬间替她解围,虽然这可能只是出自于他良好的家教。
他会在陆思思奋笔疾书写作业的时候不咸不淡的说一句,“不会可以问我。”
还会在家里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