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遇上姑姑一家,是我的不幸还是他们的不幸。应该是他们的吧。毕竟我有蛰鸣,命运还是偏袒我这一边的。
况且,其实我并不认为姑姑他们是什么恶人。其实他们再正常不过了,或者说,再平凡不过了。
他们只是正常地不喜欢家庭中来一个外人,正常地不想承担一个外人的生活。所以他们对我时不时的冷暴力,其实也再正常不过了。
我让蛰鸣杀了他们,也是对于我来说正常的选择。
想来我一早就不是正常人了。
因为我有蛰鸣,所以我有选择的权力,我可以选择拥有怎样的同学,也可以选择拥有怎样的家人。
姑姑一家三口,还留着个姑父。但他疯了,一开始是别人判定的“疯了”,后来身边的人都说他疯了,他也就真的半疯半傻了。
这个老色鬼从我进入青春期便惦记上了我,时不时背着姑姑和表哥对我动手动脚。
蛰鸣无法阻拦他。因为蛰鸣触碰得到的,仅是没有生命的事物,还有我。但蛰鸣可以用砸东西来打断姑父的恶心行径。
那时姑父身边的人就多多少少觉得他Jing神有点不正常了,因为他老说世上有鬼。
改变这样的生活的是十七岁那年。
那一年一个只有我和姑父在他们家里的夜,姑父打开了我房间的门,准备强jian我。
蛰鸣当时怒急,对姑父的杀心癫狂了他的心智,竟让他在姑父眼前也具现出来。
可他还是触碰不到除我以外的人。
但姑父看见一瞬间出现的怒目圆睁的他,当场就被吓晕了过去。
那之后大家都认定姑父疯了,尽管脑电波显示他的波值还不及他看起来应有症状的程度,但他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是疯了。
姑父还没来得及习惯住院部的生活起居,他的家人就出车祸死了。我有纠结一阵子要不要把姑父也顺带送走。但怎么说因为他,蛰鸣才意识到可以和我做爱,他也算有功。我也觉得就这么让他死了有些便宜他了。
再者蛰鸣那时起就不愿看我再添伤处了。
我那时起也开始把蛰鸣的意愿纳入考虑范围了。大概是因为我们有了肌肤之亲,怎么说也亲些了吧。
门在我身后关上,我路过两个装了铁网的窗户,来到了姑父的病房前。
毕竟我是这里的医生,我有权在没有护士监护的情况下探望病人。
姑父自进了这儿便一直羸弱,脸上还挂着痴痴的表情,一见我进来了,心惊胆战地跪到了地上,口不择言地惊叫:“邱临啊……不是我对你图谋不轨……不是我……我认错……求你……求您让你的鬼不要来找我了……求求您了……”
他话是这么说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身边的蛰鸣。他自我十七岁那年起,便看得见蛰鸣了。
偏是蛰鸣讨厌姑父,还要小孩子气地故意做鬼脸吓他。这效果倒是立竿见影,姑父直接被吓得瘫倒了地上。
我不想碰他,让他自己起来,他好歹爬起来半坐着了,我切入正题。
“有人来找你问我相关的事,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知道知道!”姑父点头如捣蒜,“我侄子就是人孤僻了点……别的地方都很正常……他因为妈妈是个迷信的人,还特别讨厌封建迷信……”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还算懂事。
姑父曾到处去宣称我是个灵媒,把我身边有鬼的事告知他认识的每一个人,虽然没有人信他,但这还是让我陷入了不少的流言蜚语之中。
我正欲再嘱咐些东西,却被蛰鸣突然的叫唤打断,“临临,付斜阳!”
什么?
我猛地转过头去看门上的小窗,却没一个人影。
“你,”我指使姑父,“进卫生间。”
不能让姑父听见我和蛰鸣的对话。
姑父一关上门,蛰鸣的话语便像开了阀的水,“付斜阳的颜色有变化,所以他现在在我眼里很显眼,我一下就看到他的颜色了!是他,没错!虽然他打扮得不像,但那色彩的……饱和度!对,饱和度没错……”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
付斜阳在跟踪我。
他跟踪多久了?
他有没有听到我方才和姑父的对话?
他有没有记录下什么?
我握紧蛰鸣的手,我需要时间冷静,但现在时间紧急。
“我们出去。”
我离开了病房,我不能东张西望寻找付斜阳的身影,只能用余光去捕捉。
付斜阳在走廊窗边,可我不能扭过头仔细看他。
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跟上来了。”
我一直都认为命运是站在我这边的,因为我有蛰鸣,现在这一刻也是。付斜阳看不见的蛰鸣正盯着他的动向。
我们医院住院部的楼梯里,每个转角处都有一面落地镜,一共下四楼,我可以借这些镜子好好观察今天的付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