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死得很惨,死在街头巷尾野狗争食白骨曝日,有时候他又怕厉忻死了,那他的仇怨和疑惑就永远找不到发泄之处,他要问清楚厉忻为什么救他,为什么教他武功。
一阵由远及近的车马声惊扰了他的思绪,醉浮居大门外突然乱了起来,云敛醒了神,将握在手中半晌的茶杯按在桌上,拿起手边袖剑随即推门而出,自上次打斗之后,他这几日心神不宁,时有恍惚,虽说负有医仙之名,但医者难自医,只勉强用几味草药调养身体,五脏六腑的旧伤隐隐作痛起来,便是素来颜色如玉的脸上还要再白三分。
醉浮居的姐妹也有许久不见主人,如今瞧他出来不免惊诧,纷纷退避左右迎他下来,诸宾客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位公子,不免为他的风雅气度沉yin,短时间也没说话。
云敛也就施施然下了台阶,迎上正进门来的华服公子,是从京城快马加鞭连夜赶回来的骆云,骆云看是他下楼来迎,眉峰不禁一蹙,目光凛冽了几分,显然是想说,我不是要找你。
云敛料到他还会回来,让了左手边的楼梯,在骆云几步跃上楼梯擦身而过时低声说了一句:“你找得人不在我这里。”
骆云随即停下来,疑惑又危险的目光射了过来。
云敛轻蔑一笑:“穆清羽早就带他走了,前几日我的探子回报,在黑风林找到他们同行用的马车。”
“那是玄冥教的地界。”骆云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厉忻血债缠身,玄冥教这一笔算得上排名一二的,他们倘若落到玄冥教手中,好死都是幸事。
骆云一把扯住云敛的衣襟,本来是想质问他怎么能让他们单独行事,待看到对方好整以暇的神色,那表情明明是要看仇人被血刃后解气的,骆云心头的闷火就泄了半边,他指望这个疯子作甚,撒开手便向门口冲去。
玄冥教总舵被毁的消息也是这两天才传了出来,现任教主商鸩连同一干教众下落不明,这些事情找个路边吹拉弹唱的问问也都知道,骆云派人打听,没过半柱香功夫探子就回来了,说消息在武林中传遍,玄冥教总舵确实是毁了。
这事情云敛不可能不知情,但他就是在明知厉忻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听之任之,隔岸观火了,骆云气得脑子发懵,心底不由幽幽生出惊恐之意,厉忻怕是真得死了……
那个少年英雄,才貌武艺惊绝武林的男人,终究在一片唏嘘声中堕入魔教,经年血债缠身,面目模糊,最终死得不明不白,再没有人用一柄秋水剑缭乱人们的心神,也不会有人知晓他忍辱负重的背后深意,他像是个黑夜里自焚的墨点,烧灼得没有任何痕迹,没有人知道他也为了匡扶正道发光发热。
骆云觉得全身战栗般变冷了,厉忻死了,任何执念都没有了归处。
第四十九章
厉忻还没有死,在他昏迷之后,穆清羽背着他出了树林,买下了路过的车马,随即火速驱车赶回了醉浮居。
不过两日的路程,看着厉忻日益衰微的气息,穆清羽只能就近找一个最有可能把病人从黄泉路口拉回来的人,也就是云敛来治疗他,即便他知道他们彼此之间有血海深仇。
也就是晚了骆云离开半盏茶的功夫,穆清羽抱着厉忻闯入了醉浮居,迎面撞上神色复杂的云敛。
穆清羽来不及思肘对方眼神中的用意,他一路风尘颠簸,声音都有些哑了,只能喊到:“救他!”
云敛脸上沉静无波,神色却明暗不辨,他将目光移到了一片死灰的厉忻身上,心头猛得一悸,只是心慌,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失去这个人了。
“带他上来!”云敛低声命令,身影随即消失在雕花彩绘的门内。
屋子只燃了一根蜡烛,熹微的光亮刚好将桌子和床映出轮廓,待穆清羽上楼时,云敛已经在点第二根蜡烛,他示意了一下床铺,随即开始点第三根蜡烛,这样刚好屋子被全部映亮了。
云敛随后走到床边,橘黄光晕下厉忻的脸仍然惨白如纸,他顺手搭了脉上去,移开手时怔怔盯住了对方的脸。
他该不该救这个人,这一次厉忻真得就要死了!
脑子里吉光片羽,时而是父母被杀的惨状,时而是师父帮他合衣喂药的眼神,为什么最极致的爱和最极致的恨纠缠不休?他这么恨这个人,又这么爱这个人!
“你出去。”云敛沉声说:“我治病从不留第三人。”
穆清羽心慌意乱,目光在两人身上不停摇摆,终究低声说了一句:“若你背地里使Yin招,我必定不会放过你。”说罢他扭头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云敛和厉忻二人,四周的声音仿佛隔了千里万里远,云敛只能听到自己胸/脯里隆隆的心跳声,他走近厉忻,手指不由抚摸上对方紧闭的眉眼,当年厉忻为了掩盖身份,只会戴了面纱来找他,身上永远都有洗不掉的血腥味,但那双眼睛清亮澄澈,仿佛万里无云的天空。
他后来年纪稍长,朦胧间晓得儿女之事,午夜梦回全身shi透了,想着的也是戴着面纱的那张脸,他千百次想揭开它看个究竟。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