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痴心人
靳哲让成则衷气出内伤又自尊受损,周日就回了港城。外祖母以为他是想家了,哪知靳哲一回来寒着张脸,抱了抱老人家问过好就一头扎进了发泄室里去。
那个发泄室是专属靳哲的,专门用来堆放一些脆弱易碎的东西——里面的东西只是放着等待破碎的那一刻而已——只要碎的时候带响,响得好听,他才不管多少钱标回来还是地摊上捡出来的,反正最后都会是碎片,是贵是贱有何区别?砸东西的时候他一概不管瓷器是什么窑出身什么年份抑或是是哪国的珍粹,也不管那些Jing巧的水晶玻璃制品是哪个矜贵牌子下的限量定制,只管多少砸完他才算发泄够了,不想被砸的,别放到那个房间里去就是。
靳家上下都宠极这个继承人,他发一次怒,一不杀人二不放火,无非是糟蹋一些靳家的所有物,那又如何?一房间都砸光了,再买了填满就是。
靳哲最初盛怒砸东西来发泄时,家中还没有那么一个发泄室,他在房子里乱转,怒火肆意散播。才动一次手,他就砸了不止一件价值上千万的藏品,当时气得发昏,回过神来才知道心疼那些Jing绝的珍玩,此后才特意嘱咐了人收拾一间“发泄室”出来。
靳哲的外祖母甚至曾问靳哲,是否价高的东西摔碎时声音更悦耳动听些,那么大可以只挑好的贵的给他砸,还是靳哲自己半开玩笑地说那恐怕太作孽,他不挑拣,寻常的碎了也一样响,这才使外祖母作罢——靳家正经是,这样粗放的烧钱行径说出去大概连都要耻笑,但如若知道靳家大少气狠了撒一次火砸砸东西就动辄近亿,无人不咋舌。虽然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在靳家做事的人绝对没有一个敢去外面碎嘴。
也许是因为儿时被绑差点被撕票的经历,有史以来,唯一只有靳哲得到了最大的纵容和无一例外的宽宥。至少,他也从不过分高调,再怎么在外面放肆玩乐,也不至于出格到登报给自家丢人现眼。
靳明心回到家中时,靳哲已经砸够了,将自己关回房里,两名帮佣正在发泄室里收拾。
“妈咪,回来了?”靳明心一看便了然了,口吻平静地问母亲。
“是啊,不知怎么了又这样大火,敲门给他送水果也不应,连我去都只叫我别理他,”外祖母无奈地轻轻摇头,担忧地说,“,还是你去看看吧,激气伤身啊。”
“不紧要的,看什么呢,他都已经发泄过了,想一人待着静心就让他一人待着吧,”靳明心淡定得很,“他也知冷暖饥饱,饿了渴了自己就会出来的,不用担心,妈咪。”
晚餐快要上桌,帮佣去请靳哲,已经换过衣服的靳哲下来了,闷闷地叫过妈咪和,说是不吃了,现在要出门。
靳明心在这方面比较宽容,点过头表示知道了,又问:“你打算哪日回去?同阿梁请过假没有?”——梁锦庭是城国际广场项目的总负责人。
靳哲皱着眉撇开头:“妈咪,换个人顶我的位置,短时间内我不想再去城。”
靳明心八风不动地坐着,只轻轻扫了他一眼,语气温文但不容商榷:“,正事没得由你任性,你自己要接的差,就是哭也得哭着做完。”
靳哲眉皱得更紧,不肯接受:“妈咪啊!”
靳明心抬手让他收声:“你若是这样公私不分、不负责任,当初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可以?妈咪从没有逼你做过你不想做的事,但事情一旦开始做就绝不会任你儿戏,别让我对你失望,靳哲。”——只有在她已经不悦了的时候,才会叫靳哲的全名。
靳哲一时无话可说,满腹委屈都涌到脸上,然后硬是被他压下去只剩倔强。
外祖母叹了口气:“啊,你这样没道理地耍小孩子脾气,都不帮你的究竟什么事情要气成这样啊?”
靳哲嘴巴紧闭什么也不肯说。
靳明心让母亲别问了,她细细端详了靳哲几眼,然后柔缓了口气道:“如果你心情真的这么差,至多你再多留两日当放假调整,我替你同阿梁说一声——这已经是不合规矩了——时间到了必须回去做你该做的事。”
母亲宽容了几分,靳哲也做出妥协,隐忍着低低应道:“知道了,谢谢妈咪。那我出门了。”
“嗯。”靳明心点头。
靳哲当晚就在外灯红酒绿彻夜狂欢,次日又开了一天船趴寻欢作乐,非要让自己忘掉不开心的事重拾游戏人间的能力不可。
——可离了人群与热闹,他还是不得不面对那刻意去忽略的、已经庞大到令他无处可逃的空虚难过。
分明还未真正做过恋人,他却实实在在体会着失恋的滋味。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这世上再多的解药,终究也只有一味对症。
无往不利的情圣终于在情场上受伤流血,头一回痛,头一次怕。
可是,放不下,还是放不下,根本放不下。
这一腔意难平让靳哲在寂静的夜里难以成眠,他时不时就从浅眠中醒来,总共也没睡上几个小时。他没有留足三日,翌日一早,靳哲便去同母亲作别,说今日就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