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依旧是一天不落地往茶楼跑。
赵楼川自那日后已认定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便很乐意与他交往。只是他嘴笨,不怎么会说话,只能陪着在雅座喝茶,说个几句类似“今日天气好”的问候话儿,就再憋不出其他的了。他眨巴着眼往窗外瞟,隔一会儿冲裴照笑笑,一脑门子傻气不加遮掩地往外冒。
裴照倒很是喜欢看他的局促样子,认为这是正经人才会具备的美好品质。他平时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畜生说畜生话的周全做派,可与赵楼川相处的时候,他却是沉默不语的,只微微笑着,一天下来能把嘴笑僵。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样做足了样子,他觉得自己仿佛真成了个君子。
这日两人正喝着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阵熟悉的笑声,裴照手举茶杯定在空中,暗呼不好,只望是自己听错了。
他自然没能如愿,那笑声的主人已眯着眼步至他身前,娘里娘气道:“裴公子,您什么时候多了个品茶的嗜好,老奴怎不知道啊。”
裴照转身挡在这人身前,像是把他当做洪水猛兽,以防他扑到赵楼川身上一般,眉毛扬起,惊讶样子做得十足:“真是巧,李公公今儿怎么有空到城西来转悠?”一边说着一边摆出将人往外引的架势。
李公公跺脚,道:“还不是赖您!皇上急着要见您,我去阁子里也没看着人,下人们还都一问三不知的,真把老奴急坏了!要不是景王爷告诉我您最近爱往茶楼跑,我还找不到您呐!”
裴照听了“景王爷”三字,登时被当头浇了盆冷水,立即生出莫大的恐惧感,仿佛小妾在外面偷人被夫君抓了个正着。然转念一想,自己害怕甚么?该生气才是!一来他不是小妾,二来他没偷人,三来这狗王爷竟然一直派人跟踪自己!
李公公目光越过裴照肩膀,发现桌边坐着个白净公子,正慌慌张张望着这边。李公公能成皇上眼前的红人,全靠脑筋会转弯。他眼珠子滴溜转,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只一会便咂摸出门道来了——绝对是这ji子改不掉yIn乱本性,得了王爷宠爱还不消停,出来勾三搭四。他故意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是?”
赵楼川脑子里正一团浆糊呢,这又是王爷又是皇上的,彻彻底底将他弄糊涂了。他心想:裴兄只是区区花店老板,怎会与这般权贵扯上关系?他心里很是担心,生怕这位心地善良的裴兄是惹上了什么大麻烦。他小心答道:“在下赵楼川......”
李公公做出一脸歉意:“扰了赵公子和裴阁主的雅兴,真是对不住。”
赵楼川抓住了话里的重点:“阁主?”
裴照心道不好,如芒在背,连忙推着李公公下楼:“我们快些走罢,勿让陛下等急了。”
李公公这会儿却将自己抻成了死脑筋,非要解释地清清楚楚:“这位是京城大名鼎鼎的百草阁阁主,您不知道吗?”
裴照撇下李公公,逃难似的跑出了茶楼,心想自己是再没脸来了。
待两人走远,店小二凑到赵楼川身边,压低声音道:“小老板,咱们以后可不能再让那人进门了。”见自家老板一脸不明所以的天真样子,他急得哎呀叫:“那百草阁,可是......可是个男ji馆啊!”
赵楼川单是听到男ji馆三字就涨红了脸,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连店小二都不敢再看,羞怯地垂下眼,直勾勾盯着裴照刚才用过的茶杯。自己一直以为男ji都该是肮脏可怕的模样,却没想到有这般清秀俊丽的......所以他说自己是花店老板时赵楼川不曾有疑,只觉他确实很像与花花草草相伴的人......
皇帝找他,自然是要他送人进宫的。裴照随便捡了两人带了过去,反正都是假儿子,哪个都一样。皇帝这次没要他做别的事,只似笑非笑地道了句“澜儿很是看重裴老板”就放他走了。
出了宫门有个王府的小厮迎上来,颤抖着说王爷让他速速回府。
裴照没难为他,因不想再收到个脑袋做礼物,也着实提不起劲与周煜澜对着干。狗王爷大约正在气头上,不知会在床上泄愤还是掐他脖子、攥他手,又或是再把他如禁脔般关起来,他都没力气担心了。他正为自己失去了唯一的正经人朋友而难过,难过死了。
周煜澜坐在书房榻边,整个人陷在暗处,唯有一双眼发亮。
裴照缓步走过去,笑着拱手道:“王爷。”
周煜澜挑起眼皮,仰头看他,沉默半晌,竟无比温柔地拥住他,将自己的脸贴于他的小腹上。
裴照只觉这大概又是他新的折磨人的法子,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语调却甚是关切:“王爷怎么了?”
怀中人许久才闷声道:“我拿你没办法。”
裴照一怔。
“求求你了。”
他很不想承认,然那一瞬他确因周煜澜这句委屈无奈的“求求你”心碎了,生出了要不得的念头:此生凑和着与他过也罢。
当然这念头转瞬即逝了,裴照找回理智,只觉小王爷突发的柔软不合常理,定是耍的软刀子。他等着周煜澜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