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突然下起雨,男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纸伞,一手撑伞,一手将他牵到自己腿边。他很矮,正好看到男人腰侧那朵娇艳欲滴的牡丹,在黑色衣袍上不怎么显眼。
待人被拖至院外,哭嚎声也消失之时,他对一直站在一边的裴照微微一笑:“让老师见笑了。”
而他实则又恐又怒,觉得自己像被一箭射中的猎物,四肢被猎人用麻绳绑在了一处。猎人上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拽着绳头。马狂奔起来,猎物被极速拖拽,刮起一路尘土。?
安贵猛地攀上他的腿不撒手,语无伦次道:“王爷,王爷饶命!是奴才记错了!您未曾去过偏院!是奴才眼花了!”
他在迷蒙的土幕中回到了家乡,一个北方的小镇。那时他才五岁,娘亲将那串珠子绕了四五圈才能将将挂在他的胳膊上。
那日他若听了娘亲的话,只在院子里玩,而没有跑去街上看热闹,他便不会撞到那个男人的怀里,更不会引得那人蹲下身来痴痴盯着他看,摸着他的脸夸他漂亮。
裴照竟觉闻到了血腥味,一时胃部翻腾,他以舌尖狠狠抵着齿关才没有吐出来。
上面的比他强壮太多,连脚趾都能使出令他难以抵抗的力气。他的双手被攥住,双脚被按住,动弹不得。
“义父。”他道,声音稚嫩动听。
周煜澜的四肢严丝合缝地贴着裴照的。
他一下一下舔着糖人,愣愣盯着雨滴在地上画下的红痕。大约因为糖人太甜,齁得他有些恶心。他的脸早是湿漉漉的了,可还有不间断的雨水拍来,他被拍得迷迷糊糊,渐渐就记着那刺眼的红色了,其余再也看不清。
再醒来时他躺在床上,却不是家里的床,因这里的被窝要暖和太多。眼前是那男人,正冲他温柔地笑。他听他轻声道:“你是孤儿,是我把你捡回来的。从今天起你便跟在我身边,唤我一声义父罢。”
周煜澜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的视线牢牢定在裴照左手虚虚拎着的茶壶上,只见他手指如使不上力般,被茶壶渐渐抻直,脱手的那一刻像是发出了不可抗拒的指令。
周煜澜厉声打断:“还敢嘴硬!本王昨日几时去过偏院?”
周煜澜双眉微挑,道:“来人,把他拖出去,剁了喂狗罢。”
裴照僵硬地转身,道:“王爷还有吩咐?”
安贵小心翼翼地抬头,不解道:“不是您昨天吩咐......”说完便觉周煜澜眼神不对,虽还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已猛地跪伏在地,蜷成一团止不住地抖着。
裴照半张着眼趴在榻上,背上压着个人,那人脑袋歪在他颈窝,重重喘息着。这回两人都一丝不挂,彻彻底底成了堆在一处的两坨肉,湿乎乎,白花花的。
裴照勉强扯出个笑容,轻声道:“都怪这狗奴才,害我扰了您正事。”
周煜澜生在皇家,更是深谙此道。他怎会猜不到皇帝把他放在他身边的用意,所
糖人刚刚做好,那人就回来了。
周煜澜走下台阶,步至他面前,极尽温柔地牵起他的手,握在手中轻轻摩挲着,道:“老师既是带了壶茶来,必是有事与我说道,为何如此急着走?”
起了大风,吹着雨浇到了他们身上,那牡丹竟被涮得褪了色,雨水顺着男人的衣袍流下时已是鲜红的。
裴世芳情难自禁,亲了亲他的脸颊。
他那时还小,小到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现在想来大概也是又恐又怒。
裴照这会看起来很是平静,虽然刚被折腾一番,却连喘气都不怎么剧烈。
安贵闻言满脸惊惧,伸长了脖子一动不动地仰头望着周煜澜,手如兽爪般紧紧扒着地面,似是要将自己钉在此地,生怕谁把他拖走一般,力道竟大到指甲崩裂,丝丝鲜血渗入土地,如小蛇般蜿蜒游弋。?
义父说他是孤儿他便是。因他见识过那牡丹红得多么刺眼,多么狰狞,如巨蟒,轻柔地缠住他,再一点点勒紧,在他颈边吐信子。于是他一瞬便学会了存活于世的秘诀,说来简单,惟“忍”、“装”二字。
周煜澜双手将他的手包住,边将他往屋中引边道:“老师手抖得如此厉害,想是天凉了,我们还是进去说话罢,屋里暖和些。”
周煜澜瞥了眼地上那些碎瓷片和那片突兀的深色水迹,叫住了他:“慢着。”
周煜澜却嫌恶地狠揣他一脚。
安贵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嗫嚅道:“昨天早上,您在偏院门口......”
那人问他家在哪里,得到答案后又给他买了个糖人,叫他不要乱跑,乖乖在此等他。做糖人的师傅的手艺那般精巧,糖人又那么晶莹剔透,娘亲从未买给他过,如此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会乱跑呢?
周煜澜道:“无妨,不关老师的事。”
周煜澜冷声道:“胡言乱语!本王何曾吩咐过你此事?”
裴照并未应声。
师此时来书房的?”
裴照拱手,急急忙忙道:“那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