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澜这次是真真动了大怒,把裴照扔到床上,冷冷盯了他一阵便转身走了。
裴照有些怔愣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见他衣袍随着步伐翩翩飞舞,向着天上的月亮去,渐渐成了银色圆月中的一抹黑影。裴照突然记起嫦娥奔月的故事,一时糊涂了,竟生出周煜澜是不是也去了月宫,也许再不会回来的念头。
他的担心当然是多余的,小王爷手段通天,怎会被困在哪里。他自己倒是被周煜澜下了禁令,连院门都不让出。这王爷似是有从此把他当成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养着的打算。
裴照不知靠在躺椅上晒了几天太阳,听了多少只鸟儿啼叫,好不惬意。只是一靠近小院的门,就会有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小厮拦在他身前,道:“王爷吩咐了,您不能出院子。”
裴照深知周煜澜的脾气,自己要是出去了,这小厮脑袋肯定不保。他不舍得动自己,那狼狗脾气却必要寻个出路发泄,当然拿这些在他眼里不算人的下人开刀。
旁人生死裴照不怎么在意,但一想到周煜澜把这清净院子也祸害成跟自己那丛牡丹花一样的下场,他便忍不住扼腕叹息,于是不再难为那小厮,乖乖回躺椅上看书去了。
以前住在百草阁,他的院子虽是在最里处,却因前院一向是人来人往的,难免总能听到些吵闹声响,他一直嫌烦。
这下好了,周煜澜成天在外寻欢作乐,王爷府本就安静,加之这偏院就他一人,更是静到一片树叶子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想寻个能说会儿话的活人更是没有,“看守”他的小厮只在必要时登场,其余时候都仿佛幻成烟、化作泥,与自然融为一体,恨不得一丝人气都不让他捕捉到。
这样的日子过个一两天是难得清净,时间长了难免心生荒凉。裴照越发觉得自己就跟那冷宫妃子似的,似是有往疯癫发展的迹象。他是看得开,可老这么下去怕也难逃忧郁至死的下场。
周煜澜却像是盼着他疯似的,所作所为实在让裴照燃起与他同归于尽的念头。
这天一早,裴照被外头的声响吵醒,推门一看,院中竟是一夜间种满了玉兰树。
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厮弯腰跑至他身前,道:“裴公子,王爷怕您寂寞,特地命人植了满院您最喜欢的玉兰呢。”
裴照嘴角一抽,着实佩服小王爷张冠李戴的本事,他何时喜欢过玉兰,他从来喜欢的都是牡丹!
此时小厮又拍了拍手,一人便拎了个铁笼子从后头快步走了过来。待裴照看清里头的东西后更是目瞪口呆。
“老师!老师!”笼中那只五彩斑斓的活物突然咿咿呀呀叫了起来。
那送鸟的人似是想笑,却碍于礼节只能憋着,憋得鼻孔胀大,呼哧冒气。
小厮瞪了他一眼,对裴照道:“王爷还送了只鹦鹉来给您解闷儿。”
裴照深吸口气,挥挥手,道:“挂树上吧。”
从此他多了个伴儿,却不是什么好伴儿。与这破鸟相处几日,裴照只觉头昏脑胀、神思恍惚,当真要被逼疯了。
不论他是睡觉、看书、吃饭还是赏花,这鸟都在不知疲倦地叫,还只会“老师”这一句!什么解闷儿,分明就是周煜澜那畜牲故意弄来气他的!
裴照怒得睁大了眼瞪它,这鸟却毫不畏惧,依然扯着嗓子放声大嚎。
裴照大骂:“畜生养出个小畜生!”
这鸟像是终于被吓着闭了嘴,再发声时竟把这话学了个十成十:“畜生养出个小畜生!”从此再不喊“老师”,只喊这句了。
裴照想教它些别的,它却死活不学。于是他便给这聒噪玩意取了个和周煜澜一样的名字,叫“小畜生”。
时间长了,周煜澜大概气消了点,允许裴照出偏院活动,只是依然不许他迈出王府一步。
他总是时不时到王府大门溜达一圈,只是每次一靠近都无一例外地被人拦住,他也不来硬的,当然也来不了,因景王府的人都练过些功夫,他必然是打不过的,所以只是笑笑便走了。
这回他却听到门外吵吵嚷嚷乱作一团,走近一看,竟是阿紫在与两个护卫拉扯。
阿紫也看见了他,当即喊道:“主子!”说着便要往里闯。
护卫牢牢抓着她,厉声道:“姑娘,擅闯王府可是死罪!”
阿紫猛力挣着,倒是没被吓到:“王爷便能为所欲为了吗?凭什么把我们主子关在这!”
未等护卫说话,裴照先开口了,语调却是没有往日的一点温和气:“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竟跑到景王府来瞎闹!”
阿紫愣愣看着他,眼中泛起泪花。
裴照盱衡厉色道:“我受邀来此做客,自然是住在这里,谁与你讲的我是被关在了王府?”他顿了顿,又说,“许是平日里把你宠得没边了,竟还管起了我的事情。”
阿紫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照转头笑着与那护卫道:“下人不懂事,还请您别与她计较。”接着看回阿紫,“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