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是城中首富的独子,祖上庇佑,三代累积,到他这时便是数不尽的富贵荣华。
富家子弟多纨!更何况尚有父亲叔伯掌家,轮不到他费心劳力。于是青楼梦萦,小巷飘香,醉眼迷离,逍遥快活。
父亲并不阻止,只要他将来恪守本分,娶妻生子,继承家业,如今的玩乐也就算不得什么。年少风流,谁还没有些荒唐事?
他乐得自在,着实享受了一番。但百花尽尝,美景赏遍,再美的人儿也成了庸脂俗粉。
又一个露水清晨,从温柔乡中醒来,他朦朦胧胧掸去一身的脂粉味儿,迷糊着走出那烟花巷。
蒙蒙细雨从夜里便下个不停,地面上已是一片shi意,带着点特有的尘土气。
大概是起得太早了些,静悄悄的街上没什么路人,就连酒家客栈,也是紧紧闭着大门,一副酣眠的样子。
毫针般的雨丝虽不至撑起那油纸伞,却也刺刺痒痒,惹人心烦。
一眼瞧见街边那座小小的茶肆,似是有勤快的身影在抹桌扫地,他呼一口酒气,摇摇晃晃走了进去。
融融暖意,缕缕清香,靠在那简陋却干净的木椅上,竟是说不出的舒服惬意。耳边仿似有什么悦耳之音,他抬头欲看,眼皮却禁不住缓缓合在了一起。
这一觉睡得绵长而踏实,再次醒来,街上已是人来人往,雨意渐消。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件棉衫,质地虽不Jing致,却也柔软舒适。
“公子醒了?”
清软嗓音唤醒了临睡前的记忆,他看着眼前这个奉茶小侍,微微眯起了眼眸。
“公子方才进来便伏在桌上一动不动,惹得我和爹养好阵吓.那小侍抿起嘴唇,唇角自然微弯,“我壮着胆子上前探了探,方知公子只是睡着而已
他越过那小侍的肩膀望去,果然看到一慈祥老者正立在柜台前收拾茶包,见自己正在看他,便憨厚一笑。回以一个礼节的笑容,他把目光重新投回到这小侍身上。
"这棉衫....你帮我披上的?”
“早上shi气重,公子又披雨而来...那小侍腼腆地笑笑,“公子莫要嫌.....”
“怎会?”
他勾起一个微笑,“睡得这样久,竟有些渴了,上壶雀舌吧....
时至晌午,这茶肆的生意仍是清淡得可怜,几只木桌木椅,泥瓦石墙,纵是普通人家,却也不肯跨进一步。
只不过茶却是出奇地好,汤色金黄清亮,香气清鲜高长,滋味醇厚,细品之下,又带着一丝回甘。
见他品完一杯,纤细白皙的手指握住茶壶,轻盈而专注地将茶水再次注入小杯,袅袅水气里,隐约露出一张清秀却并不出众的脸庞。
“好茶。”他凝视着那飘散的香气,低声笑道。
雨雾不过几时便消失不见,天气依然一片晴好。满园繁花,草木葱郁。斜倚在自家园子的藤椅上,他拿起紫砂小杯吹散热气,轻啜一口。
跪在地上的老者瑟瑟发抖,早已老泪纵横。
他轻叹一声,示意下人扶他起来。“让你坐却偏又不肯,在这里跪着作什么.....老者仍旧跪地不起,却是泣不成声:“小人老来得子, 内子也已不在人世,辛辛苦苦将小儿拉扯成人;如今唯有父子二人相依为命...还请公子大发慈悲,放过小儿罢....
他眉心微蹙,随即轻笑道:“ 老伯言重了。说到底这也是美事一桩,怎叫你说得如此不堪。你拿了这一百两银子回乡,种田也好做个小买卖也好,总好过在这里挨穷受饿,至于令郎本公子自会将他照顾得好好的,你放心便是了....
他见那老者浑身一颤, 像是又要说什么,便收放起笑
“自古有句话,所谓‘敬酒不吃罚酒’, 便是形容某些人....你可要考虑清楚些。。
老者呆了半响,忽地给他连磕几个响头,便默默拿起那包银子走了出去。
他得意地笑笑,放下茶杯,不等天黑便匆走向后院的厢房。那里安置着新接进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