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瑞布兰尔似乎也不介意他是否暗中想着逃脱的事,只动了动手指,敲了下书本,说:“你在帝国过得是怎么样,等到了主舰,我……”他略一停顿,垂下眼睛,好像有点难为情,连声音都压得低了点儿,“我也能让你过得跟以前一样好。……不,是更好。”
因为他的身上背负着责任,有的来自家族,有的来自工作,还来自于其他的一些方面。这些责任不可逃避,他应当承担,也必须承担。这种责任也早已经与他的生命刻在了一起,无法剥离。
他之前用民用星船的速度来估算,以为还得有六七天左右才会离境。
贺卿用漆黑如墨的眼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不大自在的神情,半晌,才叹了口气,说:“副团长,这是不一样的。”
“那都是我的衣服。”伊瑞布兰尔说,“——当然,是还没有穿过的新衣服。不过赫斯之前说的不错,还是应该给你单独买些衣服来,还有其他的一些日常用品……”
如果说星盗们就是自由自在随处游离的飞絮,那么贺卿便是被绳索牢牢牵引住的船锚。不论他将会随着风飘去哪里,他的另一端仍然紧紧地扎根在母星上的小家。
贺卿会意:“你要见他?”
“……”
贺卿的手指一抖。他虽然猜测对方之前或许通过某些手段拿到过圣菲里亚号的虫员名单,知道他的名字也不奇怪;但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伊瑞布兰尔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伊瑞布兰尔的手已经放到了桌面上。他朝贺卿说:“我现在就在工作啊。”
随意几句绕过这个话题之后,贺卿干脆合上了书本,试探着说:“副团长,我想……你也许应该对你们的日常工作更关注一些?”
边的很多事情。”
然而,面对这样并不被自己所期待的承诺,贺卿只能沉默。
对方的这声呼唤,并不似其他虫喊他时那般柔软温吞、充满敬意。它短促有力,却又似乎隐隐带了点撩拨的意味。
这次的交流,最后以伊瑞布兰尔单方面的郁卒结束。
等吃完饭、送贺卿回了房,赫斯在医疗室里看着这个混小子闷闷不乐地走回来坐下,一边拿湿布擦着仪器,一边说:“怎么,今天跟阁下不是聊了挺久的吗?比起之前已经很有突破了,怎么还摆着这副表情?”
他知道,他的归宿就在那里。
伊瑞布兰尔弯下半身,脑袋轻轻磕在桌上,从下至上地望着贺卿优美的下颌线,低低地喊了一声:“贺卿。”
贺卿不大明白他问这些干嘛,但还是很配合地说:“衣服是足够的……而且烘干设备也很好用。”
他倒是想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绝不会忘记过往,也并不打算就这样接受对方强势的安排,但又担心惹恼这位脾气并不好的副团长,想了想实在是没必要,只得作罢。
“……怎么了吗,副团长。”
“什么?”贺卿微怔,“已经……离开帝国的界线了吗?”
也许在自由星确实是能过得无拘无束,很是潇洒,但他并不因为这样似乎很有诱惑力的生活而感到心动。他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他与那种在对方眼里称得上枯燥无味、按部就班的生活是分不开的。
能有外出的机会,当然是不能错过。
“是带你去见他。”伊瑞布兰尔的唇角上扬起一个弧度,“他对帝国的东西很熟悉。你有什么想要的,他那儿应该基本都能有。”
贺卿发现这位副团长是真的完全不会把握距离和尺度。他为此感到很是心塞。
伊瑞布兰尔抬起眼:“什么意思?”
贺卿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在经过了饭菜好吃吗、休息得怎么样、以前在圣塔的工作无不无聊等一系列奇奇怪怪的问题之后,对方冲他眨眨眼,又问:“衣服够吗?”
“不错。你知道‘范纳’吗?现在我们的船离那儿已经很近了。”伊瑞布兰尔伸出两根手指,跳到贺卿拿着的书本封皮上面,“在范纳有一位我们的老朋友,他经营的门类挺多,手段也厉害,连帝国皇室规制的玩意都能拿到。”
而那种生活,对于常年习惯了四处漂泊的星盗来说,大概是不大理解的事情。不停地去往新的地方、探索新的事物,是他们的乐趣所在,也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贺卿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贺卿思索片刻,然后轻轻地一点头。
“我……”
“是真的,在星海里的生活很自由。等你熟悉了,也会爱上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的。所以,你也别再想着以前的那些……”伊瑞布兰尔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把最后一句给绕了个弯,加上了似乎想要表现出委婉态度的、有点僵硬的疑问词,“……好吗?”
贺卿其实并不介意衣服是怎么来的,能将就穿就足够了。他眉头皱了皱,张口欲要说不必,就又被对方打断:“而且我们已经到达自由星区域了,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对方这般或是试探或是提醒的话语,只让贺卿感到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