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无言以对,只好讷讷地咬住了下唇。
曾韫见她是真的紧张,这才把她松开,温声道:“不用担心,我带你回来的时候就和他们说过,不管你能不能醒,都是我要娶的人,他们有心理准备。”说着拿手掌揉了揉玉竹的头顶,“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见了你就知道了。”
玉竹也没心思再活动腰腿,剩下的时间里有生以来头一回花心思研究穿衣打扮。她把乱七八糟的首饰都试了一遍,换衣裳换出了一身热汗,不管怎么着都觉得难受,最后干脆都脱了,找了一件素色纱袍,只梳了一个简单发髻了事。
这打扮朴素的很,却因她行为举止的飒爽更显出玉竹面容的清丽脱俗,曾韫不由眼前一亮。
这天晚上,略带病容的玉竹就这么跟着曾韫到了久闻其名的镖局。
去之前,曾韫信誓旦旦说这些人都是自己人,几乎可算作是家宴,然而到了地方,玉竹差点拔腿狂奔,从哪来逃回哪去。
——她从小跟着师父他们山上长大,最热闹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五个人。可是曾韫嘴里的家宴足足有百十号人,人比蜗牛山底下生意最红火的酒楼还要多。
这大厅里热闹非凡,墙上桌上挂满了写有“万兴”字样的镖旗,空气里飘荡着诱人的食物香味。至于吃饭的人,从黄口小儿到白发老叟各个年龄层的都有,最多的还是押镖的壮劳力,此时正推杯换盏行着行酒令。
如果是玉竹自己,完全可以悄咪咪地找个位置坐下,吃饱喝足再悄咪咪的溜走。
可是她是跟着镖局名义上的掌柜曾韫来的。
好死不死,曾韫还五指相扣紧抓着她的手。
两人刚一出现在门口,嘈杂大厅一下子静了下来,不知哪个手脚笨拙的打翻了一个瓷碗,“啪嚓”一声在这寂静中更令人尴尬。
玉竹看见投射过来的几百只关注的眼睛,背上冷汗直冒,感觉比单挑盛笑春和宋秋水还要紧张。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声“各位英雄好汉们大家好”之类的话活跃下气氛,然而舌头居然跟转筋了似的,完全说不出来一个字!
玉竹绝望地低下了头,心想这下惨了,估计镖局上下都以为曾韫带回来了一个哑巴女人。
这时曾韫握她的手紧了紧,朗声道:“曾某未婚妻大病初愈,尚有不适,我今日只是带她前来走走,各位不必拘谨。”
说完,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玉竹坐到了正中央的桌上。
几个大汉带头鼓起了掌,一阵喝彩过后,大厅里重新恢复了喧嚣,四周再次响起了喝酒划拳的声音。
玉竹见虽是赴宴,仍是他们两人单独一桌,紧张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注意力都放在了满满一桌子菜上。
菜式都是曾韫按照她的口味准备的,荤素搭配的恰到好处,还辅有开胃促消化的小点心。
席间有几个胆大点的姑娘凑上前来,纷纷赠上了强身提气的参芝丹药或是胭脂水粉,好心地嘱咐她要好好养护身体,其中也有今天那个打瞌睡的小女孩。
这姑娘名叫巧儿,心快嘴快,眼瞅曾韫被敬酒的人拉到了一旁,立即八卦地问出了大家最好奇的话题:“玉竹姑娘是怎么结识的我家公子呀?”
一圈的姑娘都兴奋地伸过了耳朵,等着这位未来的老板娘纰漏内幕。
玉竹面露难色:“这……”
不是她不愿说,“为了解淫毒迫使你家公子跟我睡觉,一而再,再而三,然后日久生情”这种话,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点。
她勉强咽下一口茶,支支吾吾道:“就……就机缘巧合,山里碰见了,本来只是顺路结伴而行,没想到挺合得来。”
巧儿瞪圆了眼:“诶……?”
玉竹心想这话中规中矩,难道还说错了不成?
巧儿道:“我家公子除了救死扶伤,从来不与寻常女子多说一句,真是没想到……”
另一个姑娘插话道:“你也说了是寻常女子,玉竹姑娘怎么是寻常女子呢?”
有一个声音道:“就是就是!姑娘和公子是命中注定,佳偶天成,自然一遇见就天雷勾地火啦!”
巧儿自己也跟着应道:“也是。如果不是命中注定的机缘,世上哪有男子会为了一个女子亲自试百份药方?你们是不知道,今天公子见到姑娘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没了魂……嘻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公子!”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做了一团,玉竹眼角偷瞄了一眼不知在与人说什么的曾韫,心想,也许真的是天意吧。
自从下山,她一路失去。没了当年相濡以沫的师门兄姐,没了住了十几年的山谷,却得到了人生的伴侣。大仇得报后,她本该命丧那一场终结之战,又绝境逢生,存活至今。
四洲宇内,在她无处不可去的时候,偏偏又给了她新的牵挂。
每一次,当她跌入到生活的死角,只要紧咬着牙关熬过最沉痛的时刻,总会迎来意料之外的转折。
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
旁人还在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