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到底流了慕无尘的血,我喜欢剑,不管是什么样复杂的招式,我看一眼就能记住。我轻轻地喘息着,看着手里的木质,我的手心和手背都破了皮,别人一日练四个时辰,我便比他们再多两时辰。然而,无人教我炼气,我再怎么练,始终只不过是花架子。这样下去,我永远不可能入道。
我只能拼命。一直到最后一次试炼,我
像模像样地比划起来。
我吐出最后一口浊血,这一条命,勉强又从鬼门关前被扯了回来。
我不知是哪里来的犟气,走过去,朝那内门弟子大声道:“天剑阁的规矩,但凡是外门弟子,都有资格参加一年一次的考核,你不让我参加,就是不把天剑阁的规矩放在眼里!”
想要在修仙这条路上走远,除了天赋之外,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心性、耐性,还有毅力。考试分作几个项目,有考验体力、胆识,还有笔试。莫小看这些,单这几项,便能刷下超过一半的人。
他走了。
我又觉胸口一闷,嘴里尽是血腥味,方一动,就听见身后有人道:“别分心。运气。”
我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当时的我极是狼狈,衣袖破了一角,脸上也挂了彩,浑身都是泥土,和这些高高在上剑修一比,宛若尘泥。
谢天澜不知有无认出我来,他叫了一人说出事情原委,就当场罚了那和我动手的内门弟子。之后,他朝我走过来。谢天澜微一俯身,拿起了地上的木牌,他身为剑修,身上却有一股淡雅的、青竹的香。他一字字念道:“慕青峰?”
被收入天剑阁外门的人,大多都出身良家子,甚至不乏王侯公卿之后,就算他们在这条路上失败,依然可以回去俗界。而我不能。我没有退路。我除了天剑阁之外,在这天洲仓土上,已经没有其他的去处了。
——是谢天澜。
来人玉冠青衫,五官端正,一身浩然正气,使人不禁第一眼就对他心生好感。我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年那一位将我领进外门的天剑阁弟子。
我的身边,放着干净的衣服。青衫玉冠,是天剑阁内门弟子的服饰。我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那它。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恍如,隔世。
我在外门的第四年,眼看比我年小的孩子,都已经进入内门修炼,我终于按捺不住,在报名考核的当日,将自己的名牌交了上去。
每一次,当我抬头,看着天上的那一些,御剑而过的少年。这时候的我,心中第一次尝到了羡慕、妒忌,还有,不甘的滋味。
我拿着自己的牌子,看他问:“我为何不行?不是说只要是外门弟子,都可以参加么?”
我不敢再分心,运转中气,好吸收腹中的还神丹,护住自己残破的元气。整整六个时辰,谢天澜都向我源源不绝地输送灵气,我体内的妖丹虽会对仙者的灵气产生排斥,谢天澜便以十分的耐性,一点点将我闭塞的筋脉打通,一直到皓月当空,他才收力。
——对于外门弟子的考核,要说极难也非极难,可要说容易,那当然也是极不易。
“多谢。”我无话可讲,只有又冲他道谢。谢天澜没有半点尴尬,他放下杯子,背着手说:“你若可自行起来,就先去沐浴更衣,之后我命人送膳,你多少都吃一些。”
谢天澜走出去之前,我嘶哑道:“阁主和诸长老打算,如何处置我?”
谢天澜站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一杯茶水送到我嘴边:“漱口。”我抬了抬手,手腕还在抖,现在莫说拿剑,我连一双筷子都拿不起来。谢天澜就将杯口凑至我嘴边,我满嘴都是铁锈味,温热的茶水入喉,如甘泉润过。
我并无什么过人之处,外门弟子里,比我优秀的比比皆是,可我有身上一个他们没有的,那就是——不认命。
谢天澜收了我的名牌,他跟着走到案前,拿笔,在名册上,亲自写上了“慕青峰”仨字。
此时,那一头响起一声厉喝:“胡闹!”
“你说什么!”那弟子站了起来。只要入了内门,身上就有剑气,他一拍案,就轻易将我震飞半尺开外。我擦了擦脸上的鼻血,犹不死心,那内门弟子被我给激怒,竟真的和我动手。其他人都袖手旁观,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慕青峰?”负责记录名册的内门弟子看了眼我,便将我的名牌给扔了回来,“你不能参加。”
谢天澜打量了一下我,轻一点头。我便看他用手擦了擦我那脏兮兮的牌子,不知为何,心猛地狂跳。
我立马抬头,舌头结巴地应:“是、是。”
那内门弟子眉头一蹙,也不回答我,转眼看向别处:“下一个。”我不死心,又起来将名牌搁在他的眼前。那弟子一脸不耐,将我的名牌扫到了地上。我忙蹲下来,用袖子擦净木牌上的土,慕青峰三个字歪歪扭扭,蒙着一层擦不掉的灰。
谢天澜静默片刻,说:“待你四肢可行走自如,再关心此事也不迟。”
“谢师叔。”那些内门弟子都收敛神气之色,规规矩矩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