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以后也会有孩子吗?如果有了孩子……那他是不是就可以真正理解父亲了呢?那个未知的生命又属于谁呢?
所有见过他的长辈、与父亲熟知的长辈都说他是最像父亲的孩子,如果不是出于礼节,俏如来真的很想一个个去问:我和父亲哪里像?为什么会这样觉得?父亲也这样认为吗?
他还是不懂。他不懂的太多了。俏如来觉得父亲就像一个不可解的谜,如果一直想要靠近一个谜,那他会变成谜面,还是谜底?
他想得头痛,头痛又让他崩溃,所以他无眠,矫情得让人心惊。
是啊,矫情。俏如来给自己的挣扎下了残酷的定义,他太想抽身,太想将这份苦爱分离出来,但他一无所有,能榨出的只有眼泪。他用这份来自他本身的痛苦抚慰伤痕,却析出了更多眼泪,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原本是想用痛苦拯救痛苦,用眼泪偿还眼泪。
体内的血液又顺着大腿内侧流出,顺着肌理填着细小的沟壑,仿佛在皮肤外面又画了一遍血管的枝丫。这种无法自控的感觉俏如来体会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他淡漠地伸手覆盖在据说是子宫的地方,一片注定冰凉的空坟,却在流着汩汩热血。
俏如来这次洗了很久,水声一直没停,却好像只是在流水,史艳文把饭菜都布置好,实在担心不过,轻轻地敲了敲外间的门,“精忠,洗好了吗?要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门被突然打开,俏如来刚洗完澡,就那么直接出现在史艳文面前,后者猝不及防地移开目光,“精忠……是忘拿衣服了吗?”
“不。”俏如来绕到他面前,将身体完全坦露在父亲面前,“爸爸,我身体有些奇怪。”
奇怪在哪呢?史艳文终于按下心惊,定了定心神,仔细看孩子说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不一样大呢?”俏如来的语气带着迷蒙的懵懂,他就连初潮来临都没有这样的困惑。
“很有可能是乳核发育不完全导致的。”史艳文拿出长子成为“少女”后自己做过的相关功课来推测,伸手按了按偏大的右边——靠近心脏的四周,“痛吗?”
俏如来摇摇头,“很久不会痛了。”
史艳文也不敢妄下结论,收回了手指和目光,“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刚才。”俏如来似乎现在才知起羞来,拿起浴巾裹了裹,“平时我从来没有关注过,会和穿裹胸有关吗?越束缚越畸形?”
对他的这些话,史艳文有些不能入耳,他不能忍受似的转过身,“别担心,我会问一下冥医先生,精忠先来吃饭吧。”
“爸爸,你觉得我是怪物吗?”俏如来在他背后像是挽留一样质问。
听闻这句久远的问话,史艳文的背影明显一顿,“怎么这样说呢?”
父亲这次是问句,而不是第一次那样温和的安慰和笃定的承诺了。
俏如来的眼泪几乎瞬间汹涌而出,“爸爸……”
史艳文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眼中依然是他熟悉的、温柔的、属于父亲的慈爱。
说出的话却让俏如来坠入冰冷刺骨的雪渊。
“精忠希望爸爸做什么?我可以照做。”
面对那样一双蓝色的眼睛,你怎么会说出拒绝的话呢?俏如来心如死灰,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站也站不住了,闭着眼睛往下滑。
史艳文伸手将他牢牢地托住,困在清醒的岸上,禁止他失去意识,他唤着他的名,“精忠,精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爸爸会陪着你,一直……”
俏如来忍无可忍,不想再听父亲说出任何话,他脸颊烧起来,双耳赤红,几乎目眦尽裂,最后他缓缓地,缓缓地靠在父亲的臂弯,打着剧烈的哭颤,在眼前一片酒醉般炫目的碎光中,所有的情感都难以言说了,所有的关系都难以维系了。父还是父吗,子还是子吗。
——他贴上了父亲的嘴唇,以一种根本无处强加注解的尖锐姿态。
爸爸,我们到底要怎么办呢?
他贴了很久,却只是贴着,就像他跟着父亲,却只是跟着。后来是怎样开始的呢?是父亲,用不允许俏如来后退的强硬,杂糅着虚假的征询,准确地楔进他的缺口,那个地方本来在透着寒风啊,但是爸爸来了。
精忠,你希望爸爸这样做吗?史艳文撬开紧闭的牙关。
放松,爸爸教你。史艳文说,你要舔我,像我舔你一样。
爸爸很爱你,像你爱爸爸那样爱着,你明白吗?
冰河无动于衷,阳光无所事事,寒夜肆无忌惮地降临后,迎来的却是苏醒的睡火山,久违的温暖毁灭所有的栖息地。四月果真是一个残忍的季节。俏如来神智模糊,尖锐的耳鸣占据了他的脑海,父亲说的话他都没有听清楚,只是本能地揽住父亲的腰,和父亲一样,紧握彼此,像坠崖人攀住钉在崖上的利剑,彼此的利剑。
好疼啊,会被割得遍体鳞伤吧,但如果不握住,就连遍体鳞伤的机会都失去了。饮着热血,渴望即死,又企望爱与命。
他胸前大小不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