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家里不指望他来挣钱，但他也不能拖后腿。
黎怀玉吃痛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擦得漆黑瓦亮的黑皮鞋，再向上是熨帖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脚。
大家都涌上去推销自己的东西，黎怀玉又不会挤又不会说，被挤在外围，连少爷小姐的脸都看不见。
“爷，看看我，东洋新来的一批烟，味道浓厚不辣喉……”
他从人群中抬步而出。
黎怀玉蓦地红了脸。
黎怀玉眨眨眼睛，隐去泪光，站起身来，继续叫卖，“卖花……”总要努力的，努力才有饭吃。不能再让姐姐妈妈担心了。
今晚肯定卖不出去了。
那人一身黑西装，披着件风衣，戴绅士帽，眉目深邃俊美，一双眼睛如深潭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举止君子有礼。他很有耐心地听这群孩子说话，然后让身边的随侍付钱。
如此大方的客人，让所有的叫卖小贩都热血沸腾了。
夜色越深，来的人越是达官显贵，最容易卖出去的时候就是贵族们刚下车还没进门，或者刚从百乐门出来准备离开的时候。
听闻他想买他全部的花，他眼睛一亮，“什么条件？”
他是个男人，男人怎么可以被别的男人做那种事呢？这超乎他的思想了。
全场静默。
门前又驶来一辆洋车。
“没关系的。”西装先生温声安慰，从怀中掏出一方黑金色小帕，帕子一角用金丝绣着青竹。他没有给自己擦手，托起黎怀玉的手心，轻轻擦拭他手上的花汁。
他又羞又恼，怒骂，“你……下流！”
他再次靠近百乐门门口，方驰已经不在了，黎怀玉舒一口气。
但这种事他知道，其他人也知道。
百乐门里的音乐悠扬，传出门外。音乐无国界，人人都可欣赏。
方驰见他不开心，不再追上去，抿抿唇离开。
方驰没有生气，见他情绪激动，挠挠脑袋，“你没做过这种事吗？我还以为你做过了。”
黎怀玉从耳根登时红到脸颊，如夕暮红霞。
西装先生笑笑，“没关系的，我可以进去洗手。”他把帕子放进黎怀玉手心，俯身捡花，门童见状赶紧帮忙。黎怀玉也攥着帕子蹲下去收拾，脸烫的厉害。
篮中的花已经有耷拉头的趋势，黎怀玉心里越发难过。今晚又卖不掉了，他蹲下身，差点淌眼泪。
这辆车似乎与常见的洋车不同，看起来更高大气派。叫卖的小贩都瞪起了眼，车上人一下车，呼啦围上去推销自己的东西。
“没关系。”西装先生弯身，指节分明的手握住他的手扶住他，黎怀玉抬眸，和他的眼眸对上。一汪清水对一口深潭。
黎怀玉扑倒在西装先生的脚前，挡住了他进百乐门的去路。
他说的坦然，不像是羞辱，这反而更伤人。
又要拿回家一篮子几近枯萎的花。
黎怀玉也心动了。这人这么好说话，会不会买他的花？他犹豫迈了几步小碎步，不留神被后面的蜂拥而来的小贩撞到，篮子打空，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散落，紧接着，是他这个人。
百乐门门口铺的是红地毯，是而栽到上面也不会太痛。
“抱歉……”他又道歉，手上的花汁把他的手也弄脏了。他想给他擦一下，身上也没有干净帕子，手尴尬的要伸不伸。
不行的。这样不行的。
他笑的爽朗，“你陪我睡一觉，我操操你，行不行？”
“爷，看看我的，我这是西洋进口蜜酒，入口柔，不贵……”
黎怀玉一把推开他，走的远远的，看不见他才好。
花在夜灯照耀下，看起来更焉了。
花一支一支重新拢在篮子里，西装先生说，“这一篮子花多少钱，我都要了。”
那人一一应着，叫侍从挑拣着付钱。
黎怀玉生得一副好皮相，眼仁漆黑明亮，容貌姣好，不说话垂眸时，眉眼一股清俊味道，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望到的存在。又因为打小身体差，身体不像正常孩子那样到了年纪个子疯长，是以身形瘦小，身高中等还没抽条，但年纪没到顶，还有长的趋势。
黎怀玉受宠若惊，慌忙抽出手，“没关系的，先生先擦……”
黎怀玉一慌，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挡了大佬的路。赶紧爬起来，慌慌张张道歉，“抱歉……”他扶着地面准备站起身，没扶稳一滑，按在了花上，碾出花汁，黏黏腻腻粘在手掌上。
黎怀玉这次倒是看清了下车人的模样。
的照付，你答应我个条件怎么样？”明明告诉了他名字，他还是叫他“哎”，黎怀玉并不生气。
他争不过别人，也不敢去争，只呆呆地等他们散了才敢上去推销，但是那个时候客人准备进门，不会为他半枯萎的花停留了。
被方驰这么一说，黎怀玉心里愤怒后是低落，越发觉得自己没用，只有皮相勉强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