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晧说道:“我没有师父了,我没有师父了,这世上再没有人信我了”
这话虽说得轻描淡写,但王临风深知闻人歌擅长机关术,心思又十分歹毒,真实情景一定比师父所说的要凶险千百倍还不止。
一条黑色身影转到众人面前,却是章碧津。
于是玄晧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这一刻世上所有艰深古奥的佛经、辞藻华丽的祭辞,他全都忘记了,只是一声声喊道:“师父!师父!”声音哀绝,犹如困兽咆哮。
王临风从没见过玄晧这么哀伤的模样,心中一酸,上前摁住他的肩膀。
,眼光自左而右扫视一圈,喝道:“咱们都是出家人,整天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我是少林方丈,你们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罗彻这么说,就是要让玄晧做方丈了。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安静下来。
章碧津回过神来,抬手拦住玄晧,肃声说道:“不必了。”
诸僧眼见方丈西去,俱是悲恸不已,但佛家本就讲究生死解脱,诸僧强自抑制哀伤之情,掏出佛珠,团团围住罗彻,喃喃念起佛经。
玄晧说道:“师父,你累了,我扶你回禅房休息。”伸手要去扶罗彻。
王临风凑到师父耳边,把事情来由简单说了一遍。
罗彻面色赧然,说道:“我这回可是大出洋相,叫你看笑话啦。万仞山一掌就把我打成这副样子,嘿嘿,老道士老道士你可比我这老和尚强得太多。”
此时阳光普照,秋风吹拂过山林,鲜血渗入土地,腥臭气味渐渐淡去。
“玄”字辈、“净”字辈僧人则神色各异,有些人默然不语,有些人目光转来转去,显得很不安分。
章碧津皱眉说道:“是万仞山把你伤成这样的?他来救他儿子么?”
罗彻笑而不语,双手放在膝头,手指捏成莲花形状。
王临风轻声说道:“我信你啊。”
章碧津一怔。
这一番布置本来甚为周详,只是他们没想到罗彻会亲自来提万千鸿,这才闹得铩羽而归。
诸僧看向罗彻。
章碧津心思一动,想着天下可不止万氏父子两人懂得浮屠圣功,闻人歌拿到了七宝圣塔,很可能也开始修习浮屠圣功了。
玄晧悲不可抑,说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在场“罗”字辈诸僧都是罗彻的师兄弟,年事已高,权欲极淡,闻言说道:“善哉,善哉。”
罗彻哼了一声,说道:“魔教血洗罗汉堂,这笔账不能不算。但咱们不能贸然行动,徒造更多杀孽。咱们须得和魔教谈判,倘若双方从此休战止攘,那就是造福天下苍生了。此外,你们也不能随意屠戮万千鸿泄私愤,更不能为难玄晧。”
转头看向玄晧,微笑说道:“我百年之后,少林寺就交给玄晧了。这孩子武功很好,性子爽快,处事果决,最难得可贵的是,他能够排除万难,一心皈依我佛,我实在是很喜欢。”
只有玄晧一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罗彻,一手搂住罗彻的尸身,一手先探他呼吸,再摸脉搏,只觉得师父的肌肤愈加冰冷,终于是再也不能醒来了。
原来罗彻身中万仞山一掌之后,早就支撑不住,苦苦坚持到诸僧赶到,交代过遗命之后,终于放下心来,撒手去了。
山洞侧旁忽然传来一阵脚踏草叶的细碎声音,众人吃了一惊,喝道:“什么人?”
罗彻闭眼感受微风拂面,脸上渐渐露出欢喜圆满的表情,说道:“无上菩提,众生恶业,极重苦果,我皆代受。界尽业尽烦恼尽,我此回向无穷尽”说完这几句话,就闭口不言了。
章碧津眼看着罗汉堂诸僧惨死之态,脸色一沉,说道:“你们不去报仇么?”
章碧津提剑说道:“忍气吞声又是怎么回事?”
但闻人歌拿到七宝圣塔前后才两个月的时间,就算他天资聪颖,飞速练成圣功,也不可能一个人变出两个分身,一个在后山血洗罗汉堂,一个跑到寺内广场去弹琵琶瞎捣乱。
章碧津环视一圈,目光落在罗彻身上,问道:“你怎么了?”
玄晧愣了愣,问道:“什么不必了?”
玄晧一惊,转头看向师父,只见罗彻脸上微笑凝固,身子僵硬,气息果然已经断绝。
想来是闻人歌和万仞山蛇鼠一窝,沆瀣一气,闻人歌去广场上分散大家的心神,万仞山再带着一群爪牙来后山救人。
章碧津说道:“罗彻圆寂了。”
诸僧口念佛号,答道:“阿弥陀佛,方丈大师不许我们寻仇。”
章碧津冲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刚刚那人确实是闻人歌,我和他打了照面。他使诈逃脱了,没能把他捉住。”
罗彻在位数十年,从不拿捏架子,从来没搬出过方丈头衔吓人,他为人和蔼可亲,随性潇洒,甚至到了没大没小的地步,这一次实在是动了真怒。
王临风高声喊道:“师父!”奔到章碧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