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路线、兵力分
配、战术要点全都写下来,何况是攻破长安这样的大事。
坐在上首的卫公披着一副青袍儒衫,一侧衣袖掖在身後,露出右肩的银鳞铠
甲。他用一柄铁如意敲了敲桌面,“说吧。”
“是。我专门取来京师舆图查看,方才确定——那位舞阳程侯所购的住宅,
正是当年草匪内贼所居!”
王忠嗣忍不住道:“这也不算什么吧?当年草匪住过的地方多了,连太清宫
都……”
旁边的将领厉声道:“住口!”
王忠嗣老实闭上嘴。
段文楚道:“当日草匪袭破潼关,席卷关中,直至灞上,兵临长安。上皇惊
走,城中群龙无首,但长安城墙高石坚,草匪连攻数日,未能登城半步。直到城
中出了内贼,暗中献计破城。巢贼大喜,特令其以红纸为灯笼,破城之日,不加
侵扰。”
“那内贼当晚四处放火,趁城中大乱,打开延兴门,引草匪入城。草匪破城
之後,纵兵大掠,唯独放过内贼一家。其後诸镇大军齐至,上皇回师,草匪仓皇
逃蹿,那内贼随草匪奔离长安。”
“其後京中大索,那内贼留在长安的亲族尽皆被诛,家宅查封。长安百姓对
其恨之入骨,兼且那处宅院内死者无数,被百姓视为凶宅,无人愿意理会。直到
数年之前,有人购下此宅,便是程侯入住之处。”
“这跟他姓程的有什么关系?只能说他倒霉,居然买了处凶宅。我跟你说,
这事肯定是万年县那帮差衙幹的。”王忠嗣一口咬定,“那帮孙子,什么缺德事
都幹得出来!”
段文楚冷静地说道:“我刚查过,那内贼也姓程。”
王忠嗣顿时哑了。
“草匪覆灭于虎狼谷,余孽称浪荡军,东渡雲水,攻破舞都。晋国兵弱不能
制,求救四方。汉国出兵夺下舞都,却违诺不还,使得舞都易手——当时便有流
言,称此事与浪荡军中某姓程之人有关。”
王忠嗣挠了挠头,“差着好几十年呢,有关系吗?”
“如果我告诉你,那人在草匪攻下舞都之後,还留下雲氏族人,将他们送回
晋国呢?”
这一下,在座众人神情都凝重起来。舞阳侯与出身商贾的雲氏结亲,并不是
秘密。婚姻结两姓之好,上事宗庙,下继後世,乃是继嗣宗祧的大事。虽然雲氏
女受封为舞都君,到底摆不脱商贾之讥。双方地位如此悬殊,结为婚姻就显得意
味深长了。
方才喝止王忠嗣的将领开口道:“这么说来,舞阳程侯也许是那名程姓内贼
的後人?”
“敢问高将军,若非如此,如此之多的巧合之处该如何解释?”
卫公伸出披着铠甲的右手,叩了叩桌面,沉声道:“黄巢之乱,几倾社稷。
我天策府诸将虽受命远征青唐,到底难辞其咎。草匪虽灭,余孽尚存。诸君,重
任在肩,岂得轻忽。”
诸将纷纷起身,抱拳拱手,应诺道:“是!”
卫公道:“文楚所言,尚非定论。事关两国之交——严令!”
诸将齐声道:“诺!”
“今日之言,只在此室!有泄漏者,斩!”
“遵令!”
◇ ◇ ◇
程宗扬悄悄从檐角探出头来,“是他?”
蛇夫人肯定地说道:“盯我的就是他。”
对面教坊门前放着一条长凳,一名黄衫男子手持竹笛,悠悠地吹着。他戴着
软脚幞头,唇上留着两撇鬍鬚,相貌俊雅,眼角满含笑意,流露出身处盛世的悠
游与清闲。
程宗扬从檐角跳下来,“长得帅就算了,还这么闲!看着就讨厌。长伯,你
去!”
吴三桂二话不说,撸起衣袖闯了出去。
片刻後,街上一阵鸡飞狗跳。吴三桂揪住那人的衣领,提起钵盂大的拳头一
通猛揍,一边打一边骂道:“你小子敢偷窥!说!盯着我家主公的内眷作甚!怀
的什么鬼胎!”
那人挨了两记,眼看他的拳头直奔面门,要给他个满脸开花,终于忍不住出
手,抬掌一托,化去拳劲,闪身後退。
“好贼子!”吴三桂也不客气,五指如钩,“嗤喇”一声,将他黄衫撕开,
然後大喝一声,“采花贼休走!”先兜头泼了一盆污水,接着追将上去,飞起一
脚,踹在那人臀上,扑上去又是一通打。
教坊门前本就人来人往,听得有人抓了采花贼,立刻热闹起来。眨眼间,便
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