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转过身，一脸迷惑，“你洗得好快。”
水还是热得发烫。李莲花如今中毒已深，又兼内力微薄，身体早不似当年皮实，被水这么一烫真是有些受不了，十分懊恼自己刚才没有再磨蹭一会，让水再凉一点。
刚才他虽然澡洗得囫囵，但多少也是在热水里浸泡过了。一宿没躺平又颠了一天的骨头泡得松软了，倦意便如海浪一般一层层卷上来，淹得他整个人懒洋洋的，连眼神都快失了焦。
不行。
李莲花猛然站起。破水声响得惊人，他的心跳声更响。
他跨出浴桶，抓起搭在桶沿上的布巾，急匆匆擦干了皮肤上的水，穿好衣服，大声宣告道：“我洗好了。”
李莲花心里有鬼，抢先瞪了他一眼，“动作慢了你催我，动作快了你又嫌我。笛盟主，你也太难伺候了。”
洗澡这件事情，因为过于私密，也就容易极尽暧昧。它会让人想到杨妃承欢，鸳鸯戏水，想到说书先生口中，天蓬元帅在濯垢泉里戏弄了蜘蛛精。
李莲花倒没有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当他的手碰到被笛飞声弄得最脏的地方时，昨夜的记忆便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这一整天他都忙得很，忙着同笛飞声吵架，忙着琢磨怎么逃跑，忙着大把花冤大头的钱给自己置办行装。他一直忙忙忙，让脑袋滴溜溜地转得像陀螺，就是怕自己一旦闲下来，就会想起那些不该想的东西。
李莲花转头看了一眼床铺，刚要抬脚，忽然想起来了。
不行。
笛飞声说：“困了你就睡啊。”
坚硬的器物，灼热的手指，柔软的唇舌，还有被调弄时销魂噬骨的快感。皮肉相贴的触感教人意乱情迷，以至于他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背脊发颤。
他问：“今晚你睡哪？”
笛飞声居然留意过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小地方的旅店，一切都很凑合。这间所谓的上房里床只有一张，也没有另设给贴身仆役睡的小榻。李莲花懒得和他争床，转身向门口走去。
两个人，一起睡。
笛飞声不撒手。他又追问了一遍：“你要去哪？”
李莲花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他瞄了一眼笛飞声，笛飞声安安稳稳地站着，看不出半点想动弹的意思。
“为什么？”
从前？
于是李莲花就只敢在水下束手束脚地清洗自己了，生怕弄出多大的水声，连把手伸出桶外取澡豆都像做贼一般偷偷摸摸。
笛盟主说：“因为你从前每次都要洗半天啊。”
李莲花已经数不清自己这一天之内到底听了多少句不行了。他想他错了，笛盟主当八哥哪是只会说你跑了怎么办这一句人话呢？他还会说，不行。
李莲花皱着眉“嘶”了一声。这混蛋傻了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傻大个，下手没轻没重的。
“那不然呢？”他白了对方一眼，“莫非你要我直接睡地板？”
街上遥遥地传来二更天的梆声。更夫拖长了声音，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八个字喊得懒散又敷衍。
他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不行！”
然而荒谬并不是最大的问题。
此时天已黑了，四周一片寂静。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房间里除了烛芯偶尔爆开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响动。他这一捧水下去，声音便异常清晰。
他撩起一捧水泼在自己露在外面的肩膀上。水面被搅动，发出一声“哗啦”声响。
笛飞声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你去哪？”
李莲花又想拿香盒敲人脑袋了。
是什么事呢？
他一边洗一边想，这场景真是荒谬至极。
李莲花心里一哆嗦，整个人都吓清醒了。
洗半天？
“还能去哪，”李莲花不耐烦了，“当然是去找伙计再要床被褥啊。”
笛飞声说：“不行。”
笛飞声说：“当然是睡床啊。”
水热，心更热。热欲在身体里流淌，熟悉的躁动再度袭来。身下开始充血。
他实在是疲累，连手都懒得抬，只耸了一下被扣住的肩，用懒散的语气说：“放手，你弄疼我了。”
——为什么？
可眼下受不了也只能咬牙忍着了。
李莲花咬牙切齿：“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李莲花用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很长的呵欠。
嗯……是很想睡。但好像还有什么事……
笛飞声衣衫齐整，而他却一丝不挂。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三步远的距离和一桶水，他在做什么，笛飞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是该睡觉的时候了。
这混蛋居然还有脸问为什么！你说能是为什么！
每次？
笛飞声说：“床够大，可以两个人一起睡啊。”
但李莲花仍然觉得异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