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驰在房里放好东西,路过小凉台便看见儿子探头探脑地往竹墙里钻,模样实在是下流。他轻声呵斥道:“你看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找你文叔叔说点事,你泡你的,不泡就洗个澡。”
事实证明,林锋驰和文渠远的公司的确不太需要掺和这块业务,他们自己的基本盘已经定型,这几年没有遭遇强劲的对手,事业安稳推进,要是想要涉足其他领域,或许只会当个人兴趣投着玩玩。
林文钦望着文渠远和父亲走在前方的身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颀长清瘦,两人的头发依旧茂密,从后面看不出风霜的痕迹。好像十几年岁月不曾流动,他错觉自己也还没真的长大。
林文钦双眸圆睁,呆滞地盯着面前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他忘记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没有做梦,感觉只是短暂地昏过去一阵,醒来后脑袋轻了许多,很解乏。只是他要一边捂着浴巾一
此刻他无比珍惜能够走在文渠远身边,想要让自己化为一簇羊绒,或是随便一根发丝,这样他就能一直跟随文渠远,每时每刻都沉醉在他的气息里。
很多玩具现在都堆在家里的杂物间,可能已经在某个箱子里压变了形,可是林文钦依然能记起人偶手办的机械关节是如何缓缓扭动,记得文渠远温暖的大手握住他稚嫩的小手,一点一点地抬动人偶的胳膊和腿,看着它们“走”起来。
“爸,你去哪?”
这其中大概或多或少有基因作用,从抒情的角度,林文钦为此感动,以不正经的角度来说,林文钦很爱文渠远渐显银灰的鬓角。有许多个秘密的夜晚,他想着这个自慰。
这些事,林文钦听得敷衍,倒是对文渠远的光辉岁月更感兴趣。
他本想跟出去,用尽一切机会多跟文渠远相处一会儿,奈何身体感受到温泉的召唤,顿时感到一阵疲惫,干脆先冲洗了身体,再坐进池子里,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小小的林文钦一头雾水,不懂那些政策和方针的深意,只能从林锋驰或舒展或紧蹙的眉头知晓它们的好坏。
突然炸起的声音把林文钦吓了一跳,赶紧后撤两步站好,搪塞道:“没事,有朵花挺好看的,我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是文渠远和林锋驰逐步走向意气风发的好时候,也是林文钦过上优渥生活前最懵懂却最幸福的日子。
林文钦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办法正视文渠远的手,只要看到它们,就立刻联想到那晚的事情。
林文钦站在竹墙下,想试试能否透过竹枝的缝隙窥见隔壁院子里的景象。而店家显然预想到这类歪心思,把竹墙编捆得密不透风,花丛更是紧凑,以普通人的身高和视线水平,丝毫看不见竹墙另一侧的样子。
他知道父亲和文渠远是受到时代浪潮恩惠的幸运者,那段年岁对他来说太过久远,浓缩成老房子里一台厚重的电视显示屏,里面曾经播放他最爱看的汉化版日本动漫,还有动画蜘蛛侠。林锋驰偶尔慈性大发回家吃晚饭,会强行将频道换成新闻直播,主持人庄重严肃地播报国内外的时政热点,时不时连线颇有来头的专家点评。
远。
他懊恼得想扇自己一巴掌,担心今后他在文渠远心中将永远变成那副放浪忘形的德行,他会被打上不堪的标签,从一个讨文叔叔喜欢的乖孩子,沦为一个与其他逆反青年毫无两样的失败品。
再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文渠远的脸,随后才听见对方在喊他醒醒。“文钦,怎么睡着了?小心着凉。”
那些记忆里的文渠远永远是温和的,从不表露出情绪的波澜。他到家里做客时,不会像林锋驰那样满口念叨着工作,而是会捎上时兴的儿童玩具,或是偷偷塞给林文钦一些平日禁止的辣味零食。
三个人订了两间套房,房间彼此挨着,院子用一扇高高的竹墙隔开,枝干上缠满藤蔓植物,还有季节鲜花与几簇绢花点缀,配色鲁莽了些,但并不过于俗气。
“别磨蹭,收拾收拾泡一会儿,晚上去饭庄吃饭。”林锋驰交待完,继续朝门口走,看似要出门。
他乖顺无言地走在文渠远左手边,不抬头张望,也不再随意触碰对方。文渠远的羊绒大衣上残留着经冷风过滤的香水味,像是烟丝的味道,他已经很多天没能闻到。
等到追赶上去,与他们并肩走着,才会看到文叔叔鬓边和发丛中的几缕白丝。其实林锋驰也有,只是不比文渠远的显眼。
短暂的碰头后,两辆车一齐开上前往近郊的高速公路。林文钦脑子里乱成一团,顾不上跟父亲搭话,不过幸好林锋驰不屑于父子闲谈,两人安静一路,谁都不觉得尴尬。
度假村不算偏远,是当地镇子近几年发展得较为成熟的一片旅游文化区。林锋驰说,当初镇政府还曾接触过他们,希望能拉到一笔投资。而文渠远认为没必要分散精力,搞得像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似的,最后就没出钱。
父亲果断出门了,林文钦独自呆站在小院里,脚边的泉汤冒着热气,小小一方池水看起来非常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