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回弹的瞬间发出了吱呀的声响，眼看那扇金属门即将阖上，贺言忽然伸手扣住了门沿，我瞧见了他那只右手，无名指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只是……看起来似乎缺了上面的两截指节。
我想起了小的时候，五六月的傍晚，院子里的花开得特别好，我和妈妈站在喷泉池里踩水，她纯白的连衣裙摆湿漉漉地粘在小腿上，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我的眼中，给她周身披上一层金色的薄纱。
花房里温度适宜，四季如春。
推开宅子的门，迎面撞上了一前一后走过来的贺言和付音存。
在见到我的那一刻，站在后面的付音存率先露出了一个笑：“哥，你来啦！”
像是一个幻梦，付音存很快收起了他的獠牙，又恢复成了那副软糯的模样，他朝着我露出了弯弯眉眼：“哥哥是要找爸爸吗？他在花房呢！”
他没有接回那截断指。
我踱步走了过去。
见我来了，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招呼我过去：“观宁，你来看看，这株水仙被我养的怎么样?托了好多朋友帮我找来的品种，娇贵的不行。”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显苍老，发丝已经露了白，穿着一件羊绒背心，背也不似从前挺拔，就是一个普通且疲惫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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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片刻，他又耸了耸肩，道：“不过好看又有什么用呢？贺言和谢临不还是扔下你，站到我这边了吗？”
“你好久没回来了，有些事想联系你也联系不上，上次说要重修一遍老宅，到时候你和明月的那两间房子也要翻新，我不
镜子里那张面孔并没有什么表情，我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缓缓吐出语字来：
回付家的那天我中午才起床，洗了个澡，换了套浅色的礼服，我站在衣帽间的穿衣镜前，将那枚绿咬鹃胸针端端正正别在了上衣胸口。
再也没有了，那样的傍晚，那样开得轰轰烈烈的花朵，再也没有了。
废话，这是我千挑万选送给妈妈的，当然好看。
付培生正在打理一盆水仙，我认出了那是“凌波仙子”，妈妈最爱的品种。
电话那头，付音存笑出了声，他又变回了那种黏答答的语气：“哥哥，你真可爱。”
就……还挺晦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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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之前他缠着我，拼了命也要和我谈谈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收回目光，想要绕过付音存继续往里走。
力气并不大，却很让人讨厌。
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番话居然会出自付音存之口，在我的印象里，他是怯懦无害的，尤其是对着付培生，几乎可以说是父亲最喜欢的儿子模样。
我厌恶地瞥开视线，没打算和他说话，在经过他身边时，他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付音存似乎看穿了我在想什么，他依旧在笑，用一种我无法形容的粘腻眼神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而后眯起了眼睛：“我说的是哥哥，真好看。
贺言半张脸隐藏在了门后，他扫了我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接着打开门，一言不发，快步离开了。
小的时候我就在想，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同样是爸爸的孩子，为什么哥哥就能这么好看，这样毫不费力地就能让别人嫉妒，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提到那个男人，我的思绪止不住地飘散，半晌之后回过神，我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然后用尽可能自然的声音回复道：“好啊，我也很想见一见他，毕竟是我亲爱的父亲。”
的生日。哥哥，回付家吧，他很想见一见你。”
贺言却神情古怪地移开了视线，像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很奇怪，他们两个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都挂了彩，付音存还好一些，贺言的脸简直是打翻了调色盘。
付音存放开了我，再次看向我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怜悯：“付观宁，我原本以为你是有骨气的，没想到是我高看你了，那个男人害死了你的母亲，你就一点都不恨他吗？”
付音存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胸前，他愣了一下，随即唇角上扬，笑了起来：“真好看。”
“付音存，”我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冷冷看着他：“我来这不是跟你讨论怎么勾引男人的，今天是付培生的大寿，你想毁了它就直说，没必要拉上我。”
没理会付音存的嘲笑，我径自挂断了电话。
沿着熟悉的石子路往里走，宅子里很安静，佣人来来往往搬东西、布置场地，忙碌中透着诡异的静谧。
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握住门把的手，打算先去后院转转——我并不关心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甚至连一句客套的寒暄都觉得虚伪。
“妈妈，不要难过，我很快，很快就可以拿回你的东西了。”
天气冷得不像话，付家院子的喷泉池结了厚厚一层冰，或许太久没有用过的原因，池里的雕塑冒出了青灰色的苔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