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员说,刚到几匹新货,市面上仅我家独有。一卷卷抡上柜台,撕掉外包牛皮纸,玉宝仔细端详,颜色、手感、光泽各有千秋,实在难取舍。玉宝说,潘先生有欢喜的么。潘逸年说,乱花迷人眼。玉宝说,是呀。潘逸年说,不妨听听营业员的意见。玉宝照做。营业员说,结婚讨彩头,少不了鸳鸯、牡丹、喜鹊、孔雀、福禄这些花样。颜色也有讲究,黑白灰不可取,要喜庆,大红、香槟金、橙黄、青绿、葡萄紫,桃花粉,好看又时髦。被里不要做妖,贴皮肤要舒适度,选全棉的就可,枕头套、枕头巾近量配套,羊毛毯啊,羊毛毯有,花色也齐全。
小桃最欢喜钞票在空中飞,看多久侪可以,不觉得累。直到玉宝催促,才抱起枕套枕巾。恋恋不舍跟出来。
张维民说,还好我在电讯大楼盯进度,离得算近,否则赶不来。潘逸年听着,看向百货公司出口,微抬下巴说,出来了。张维民望过去,唉哟一声说,大美女呀。潘逸年说,大惊小怪。张维民说,孔雪是比不了。要我选,我也选这位。潘逸年说,太肤浅了。张维民笑说,潘总是在讲我,还是讲自己。
熟悉
摆在面前布匹赤橙红绿青蓝紫,织有凤穿牡丹、鸳鸯戏水、喜鹊登枝、孔雀丹桂、福禄团花、百子戏耍等花样。玉宝瞧了半天,营业员说,在买啥。玉宝说, 羊毛毯、被面、被里、枕头套、枕头巾 。营业员说,打算派啥用场。玉宝说,结婚用。营业员说,准备几条被头。玉宝说,六条。营业员说,按价钿分类,毛葛最便宜,软缎居中,织锦缎漂亮,但最贵。那的预算多少。玉宝问潘逸年,潘逸年说,织锦缎。玉宝横横心说,好,就要织锦缎。
第一百货里永远不缺顾客,柜台前围的水泄不通,柜面摆满一卷卷布匹,各色各样。营业员手侧,软尺硬尺剪刀划粉备齐全。玉宝从前就欢喜兜马路、逛商店,不买看看也愿意。柜台前有顾客转身离开,小桃立刻钻过去,玉宝跟上,潘逸年断后。
丽丽婚纱店,两间门面,稍显档次。橱窗立有四具塑料模特,欧美面孔,着各色婚纱,泉英指向说,粉红婚纱好看,天蓝也可以。姑姑说,呸,一点审美都没。秋生说,我也觉得粉色不错。姑姑说,巴子。秋生说,尊重是相互的,姑姑说,啥意思,讲清爽。泉英说,不要讲了。姑姑说,我发觉秋生这个人,怪来兮,性格有残疾。秋生说,嘴巴放干净点。姑姑说,我嘴巴香喷喷,只有巴子,满口喷粪。泉英说,姑姑,不好这样讲秋生,太难听了。姑姑冷笑说,我讲啥啦,我又没指名道姓,那非要来认领,我有啥办法。
丽丽婚纱店,穿着婚纱的塑料模特,立在橱窗内,其它款式婚纱挂在架子上,挤得满满当当。玉宝一件件拨开细看,竟没有入眼的,正要走时,忽然听到,一对男女说话声,男人的嗓音,熟得祖宗八辈也忘不掉,玉宝抬起头,乔秋生,近在咫尺。
秋生陪泉英到人民路选婚纱,泉英姑姑硬劲跟来,一家一家挑拣,嫌东嫌西,诸多不满。
逸年说,今天想买啥。玉宝说,买羊毛毯、被面、被里、枕头套、枕头巾。潘逸年说,我让姆妈准备吧。玉宝说,不好。要按风俗来,床上用品应该由女家准备,棉花被最少准备四条,大多数人家六条,有钱人家八条、十条或更多,主要看心想。潘逸年说,长知识了,玉宝打算准备几条。玉宝说,辰光比较匆忙,我想准备六条,潘先生觉得少,我可以再加两条。潘逸年说,六条足够。我火气旺,冬天不大盖棉被。玉宝偏说,我最怕冷了,裹一条棉被,困到天亮,被头里照旧冰冰凉。潘逸年正经说,以后不会了。玉宝呆了呆,反应过来,闷头往前走,牵住小桃的手。潘逸年嘴角微弯,跟在后面。
目送车子远去,潘逸年买两瓶橘子汁,给玉宝一瓶,想想说,拍结婚照,打算穿啥衣裳。玉宝说,啥。潘逸年说,最近流行两种,中式,穿旗袍,西式,穿婚纱,欢喜哪一种。玉宝说,我随便,侪可以。潘逸年说,一生一次,还是想清楚,以免日后落下遗憾。玉宝说,穿婚纱。潘逸年说,南市区人民路上,有几家婚纱店,可租可买,要么去看看。玉宝说,好。潘逸年抬手招出租车,玉宝说,巨龙公交车也方便。潘逸年皱眉说,公交车太慢,我们早去早回。玉宝喉咙一噎,没在多讲。
潘逸年懒废话,迎过去,张维民随后面,至跟前,潘逸年介绍,林玉宝,我未婚妻。张维民,我同事。张维民笑说,幸会幸会。玉宝笑着点头。潘逸年说,这些床上用品,先让张维民送到同福里,我们再四处兜兜。林玉宝迟疑说,太麻烦了。张维民说,我开车子办事去,正好顺路,一点不麻烦。小桃说,姆妈要下早班了,我得赶紧回去,否则,肯定要吃一顿生活。张维民打个响指说,上车。后座摆满采购的床上用品,小桃钻进副驾驶坐定,说声,姨夫,姨姨再会。关紧了车门。
潘逸年看着这阵仗,一时半会走不了,把皮夹子塞进玉宝手里,凑近耳畔说,我去外面等着。玉宝敷衍的点头。待终于挑选好后,付了钱和布票,营业员用夹子一夹,挂上钢丝,传送到高处结帐台,再把发票传下来,营业员取下递给玉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