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不顾身跳下海救我的他,宛如大片漆黑中的一道曙光。他说,我并不孤单。
我有些尷尬地走过去,背后传来同学们八卦的议论声。
以一个陌生人的身分说。
海那么漂亮,不要把自己的尸体留在那里。
男孩在堤坊边说的话驀地鑽入脑海。
金宇翔那双深邃的眼瞳里有个逐渐清晰的幸福倒影,原本我以为那是我自己,而不是另一个女孩。
一双闪烁不定的明眸、微挑的秀眉、衬出他个人特质的酒窝……站在我们班教室外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唐哲!
我该怎么还给他?我连他在哪班都不知道。我又该以什么身分出现在他们班?以本校八卦程度来讲,绝对会引起骚动。见到他后,我要如何面对他?毕竟当时我是那么狼狈不堪……
「纪小嵐外找!」一片死寂中,那同学的声音显得格外宏亮。
「怎么可能不饿——」
「干嘛?」
「嗨。」一见到我,他一脸轻松地跟我打招呼。
我叫唐哲,唐伯虎的唐,哲学的哲。
我把书包背着就要上楼,妈赶紧叫住我:「小嵐!」
「我不饿,你吃就好。」我踏上阶梯。
你知道吗?有家人陪在身边其实是很幸福的事。
一路上,男孩一直走在我身后,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微妙。
「放学后你有空吗?」他打断我,丢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心你的人会担心。」他语气诚恳:「走吧,回家了好不好?」
我翻了个白眼,内心咕噥:幼稚。
当我的视线转移到掛在床尾的那件白色外套,男孩的制服随风摆动的样子彷彿近在眼前。
这人在什么场合都是如此泰然自若吗?
我往窗外一望,全身血液瞬间停止流动。
「对面那条街走到底,有家游泳池,记得去那里找我,再顺便还我外套。」他有条
我不知道妈后来是否有好好想过我说的那些话,而我对她看到成绩单所做的评论还是无法完全释怀,但我若持续杵在原地,就算有再广阔的天空,鸟儿也无法飞翔。
他扬起嘴角,在离我大约五步的地方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唐哲,唐伯虎的唐,哲学的哲。」然后他轻巧地转身,白色制服被风吹动的感觉宛如翅膀,他抬手挥了挥:「再见。」
不用我出马,他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我成绩单签好了……」她把成绩单和笔还给我,对我的态度缓和了许多,「我去煮饭,等一下记得下来。」
我回头看他,望进凌乱瀏海后那双透澈的眼眸。
进家门前,我意识到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为了不让妈察觉我溼掉的头发,我灵机一动,戴上帽t,才转动门把……
他跟着我走到我家门口,我停住脚步,正犹豫该如何向他道谢,他就叫住我:「纪小嵐!」
算了,先补眠再说吧!
我把外套摺整齐,塞进书包,各方面的疑问忽然间涌上。
突然发现,他笑起来有个酒窝,很明显地掛在右脸颊。
回到房里冲完澡,换上便服,原本浓又沉的睡意随着热水流出体外,晕眩感也稍微淡去。
为什么想自杀?
这学期金宇翔坐在慕妍旁边,我坐在他们斜后方,不时会瞥见金宇翔以带着笑意的眼神凝视慕妍,那目光温和得过分,而慕妍有时会伸出脚轻踢金宇翔的椅子,金宇翔发现后,也会礼貌性地回踢,两隻细长的脚从我的角度来看根本就黏在一起……
幼稚得刺眼。
「我很累,」我淡淡拋出一句:「想睡觉。」
原本,我真的那样以为。
风吹拂的力道逐渐温柔,同时也吹稳我紊乱的心情。
我定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而我连一句「谢谢」都还未说出口。
但他悲伤的表情在那一刻使我茫然,那样平静的哀愁,几乎溢满他的眼眶,同时也在我心中泛起波澜,那种感觉不是像乾柴遇上烈火燃烧得那么烈,而是淡淡的,像平静湖面上的涟漪盪漾。
翌日,下午的数学课,全班几乎都睡趴,听到下课鐘响,大家依旧精神不济。
偷偷抹去眼眶里的溼润,我离开堤防,海边的风吹得我头痛欲裂,现在我最想做的,就是倒在床上好好睡觉。
他的外套有种刺鼻的漂白水味,几乎盖过残留的花果香。
有句话说:「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没办法,我这个人很顾自尊,就算吃不到葡萄,也硬要说是葡萄酸到掉渣我不屑吃。
原来男孩的名字叫唐哲。
「你要拿外套吧?」我訥訥开口:「等我一下,我去拿——」
我慢慢回头,脑袋像被针扎到般刺痛。
*
妈依然坐在沙发上,眼眶微红,貌似刚哭过。她见到进门的是我,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