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肃在传唤齐远前也只当是这个小少年遭人嫉妒了,有人想要借学医不学医一事提醒自己别忘了柳衡到底是死在哪个庸医手上,让自己厌弃齐远,莫要移情到仇人的后代身上。
另一边,被惦记的齐远自是不懂小美人的忧虑的,他装模做样地用银针刺破景秋白的皓腕取血,拿着太医院友情贡献的瓶瓶罐罐捣鼓了许久才停下来,挥墨飞快写出一串串让人看了就后背冒汗的名字,竟然是当面开了解毒药方。
季醴泉的声音柔柔响起,“箭木毒是木属毒之王,凶险无比,常人触之即死。然九殿下受皇恩庇佑幸运存活,毒素已淤积在殿下的骨血中,破坏了声带的同时也在改造殿下的体质,增加了殿下的抗毒能力,远非一般解药可以克制。”
“那季爱卿的意思是?”景肃不耐烦听这些理论知识,他只想知道结果。
“季爱卿可有疑问?”景肃不通医理,于是看向自己最信任的院使季醴泉。皇帝陛下如今终于在得知景秋白有望恢复后,良心发现捡起了点儿父子情份。
眼帘低垂,昳丽明眸中荡起涟漪,景秋白如今就连忧虑都不能摆到明面上来,只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何况景琛阳搞出此事时未尝没有此考量,他调拨的不仅是景秋白和其他皇子的关系,还顺带调拨了一下景肃和齐远,一石多鸟之计,这是三皇子高明的地方。
不过他错算了一点,那就是景肃将柳衡捧到了天上去,其实也是移情作用,现在皇帝陛下得了比柳衡更像那人的齐远,死去多年的柳衡自然不重要了。柳衡都不重要了,那他怎么死的就更不重要了。
众位知道云潭箭木之凶险的御医们立时哗然,景秋白好奇地挤过去看,表现出一个极度渴望恢复健康之人的正常反应,待他看清上面的文字后也是一怔,神色极度诡异。
那厮的借刀杀人之计,为什么齐远还是一脚踩下去了。难道不应该赶紧想办法撇清关系证明自己,把微臣不通医术这句话念过千万遍才对吗,为什么要上赶着承认下来啊!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景秋白:“……”他还以为这个药方是齐远夹带私货的杜撰
他其实并不介意底下的宠臣为自己争风吃醋,甚至还有些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齐远到底还是太年少,如此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为了得到自己的注意力连能解云潭箭木之毒这种海口都能夸下来。
景肃哑然不语,其实他对这个传言是存疑的,不过是见坊间传得煞有介事,于是例行询问一下,谁知齐远就这样应承了下来。
景秋白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正给自己诊脉的少年,心情极度复杂。他担心今日如此大的动作,若是齐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该如何收场,万一景肃给齐远定了一个愚弄主上的罪名该如何是好,而自己真的能护住齐远吗?小美人开始为自己的属下发愁了。
“此药方中包含了大量烈性蛊虫,虫毒克制木毒,齐大人用的应是以毒攻毒之法……谢前辈集毕生所学创出的解药果真精妙非常,”季醴泉看向齐远,笑道:“微臣才疏学浅,只能勉强琢磨出一二,想来要完全剥离毒素还需特殊的方法。”
他和谢玄止打了几十年交道,对方是个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要是谢玄止真有那么神,也不至于掉了脑袋,连柳衡都救不回来。何况谢家已败落,就连齐远的父亲都走了仕途,他还以为齐远不通医术。
齐远的官越做越大,搞事的能力也在与日俱增。景秋白不明白,齐远不是很惜命的吗,为何还要如此作死。
哗啦啦一大群人挤满了九皇子的月湖宫,景秋白记得上次这里如此热闹还是他五岁中毒的时候,后来景肃见他康复无望对他越来越冷淡,连带着月湖宫也越来越冷清。
景肃有此作为倒是十分符合他的性格,一个身有残缺的儿子就是景肃完美人生上的污点,到了百年之后更是会在史书里记上一笔,现在终于有了除去这个污点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住。
人群首位一个肩头瘦削、面容清秀的双儿在接到景肃的眼神示意后立即出列为陛下分忧,正是现任院使季醴泉。他对齐远施了一礼,接过对方手中墨迹未干的纸页,蹙眉念道:“滇西草寇、八脚青鳞蛛、阴蚀蜈蚣、五味子、崖漾泉水……”
景秋白:“……”他已经认出齐远写的是什么了,默然转回小脸,看来某人根本无需他操心,还游刃有余将当朝皇帝还有众太医耍得团团转呢。
齐远挑眉,掩去了眸中的惊讶,本来他已经准备了一套说辞应付了,谁知这位季院使居然帮着他说话,原来的腹稿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于是景秋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景肃准许,移驾月湖宫,还叫来了太医院当值的几名御医陪同,其中甚至有现如今统领太医院,常年为景肃炼制丹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季醴泉院使。
景肃的思考方式皆是以自己为中心发散的,当然这也是许多皇帝的通病,因为皇帝确实拥有吸引事件的体质,他得出这个神奇的推论也是正常。
“微臣认为,此药方值得一试。”季醴泉肯定地颔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