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英俊的年长男人坐在里面,眼睛如黑濯石,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温柔的将一张柔软的毯子裹在了他的身上。
但那些日子他浸泡在酒精里,浑浑噩噩的骑了自行车去了考场,遇到了泼盆大雨。
……就像是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突然点亮的一盏灯。
整个世界对他而言漆黑的如死一般寂静的黑夜,无论他再怎么说话,拼命叫喊,也无法激起半点回声。
外面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顾亦乐把最后一行代码敲完,推开门走出卧室时,发现秦屿果不其然的睡着了:
对方眼睛一直红红的,等葬礼结束后更是一把抱住他哭了出来:乐乐,你爸爸妈妈怎么能这么狠心啊!你这么乖,这么懂事,为什么会···你不恨他们吗?!”
他其实很不解,这个问题他也被问过很多次了。他每次都这样回答,但是别人好像都以为他在撒谎。
明天是A大运动会最后一天,顾亦乐作为大三唯一的希望进了短跑决赛,自然希望自己叔叔能看着自己夺得冠军,所以蛮不讲理的要求对方明天不许去公司,要去A大看他。
那一天,他拥有了之前从未想过,数不尽的钱财。
顾亦乐问道,已经做好了对方发火的准备。而男人只是茫然地看了他一会,突然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眉心:“···这样的表情不像你。”他道,表情疲惫放松,像是忘却了这些天的经历:“你好久都没笑过了。”
脸上的泪痕都干了,才有力气将话筒放下来。
高考那几天的天气预报说可能有暴风雨,要是平常,他肯定就提前预约出租车了。
顾亦乐回答道,心情平静,女人哭的却更大声了起来,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
他跟他父母自幼分离,他都没给予他们足够的爱,怎么能要求对方全无私爱他呢?
但即便心里清楚,埋葬外婆的顾亦乐回到家后,还是发泄性的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而除了钱,他也一无所有了。
他回答道,手指有些微颤,轻柔的盖住对方的眼睛:“睡吧,叔叔,你很困了。”
顾亦乐把人轻轻的抱到了床上。秦屿身高体型跟他差不多,但是他的手却很稳。
之后,他联系了一个一直好心帮助他的邻居,以对方的名义埋葬了自己的外婆。
男孩熟悉的味道让秦屿潜意识很安心,没一会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而他的出生就伴随着自己母亲的血与泪水,现在又榨干了对方的钱,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再也不要给对方多余的负担了。
可为什么要恨父母呢?人和人是平等的,他给予给别人很多爱,别人才可能会因此回报他。
毕竟,不是所有付出都有回报的。
但供奉神灵的他也会最虔诚狂热的信徒,只要叔叔不离开他,要什么他都会给,自由,金钱,乃至自己的一切——
但是人在黑暗之中,哪能分得清什么是路灯,什么是篝火,什么又是太阳呢?
秦屿头靠在他的颈窝上,呼吸沉沉,睡的很深,在被放在床上时才骤然醒了过来,眼睛逡巡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顾亦乐的脸上。
“怎么了,叔叔?”
——那辆车就在那时悄无声息的停在了他的面前,一只温暖的手掌抓住他,一把把他拽进了温暖的室内。
现在想来,顾亦乐自己都觉得秦屿太倒霉,只不过是顺路捎他去高考而已,却被他黏到现在。
即便知道对方根本就没睡醒,顾亦乐还是呼吸一窒:“叔叔喜欢我笑,我以后都会笑的。”
所以母亲没走之前他都尽量逗她笑,让她开心,即使最后对方还是离开了,顾亦乐也没觉得多么失望。
少年一动不动的站着,越过对方颤抖的肩膀,注视着自己外婆漆黑的墓碑。
电脑开着,手里还拿着钢笔,人却已趴在了厚厚的文件堆里,眉皱着能打结——这也能理解。
他被淋的透湿,车在面前如游鱼般匆匆滑过,却没有一辆愿意为他停下。他本能挥舞着手臂,喊着,心里却一片麻木,如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爱过于狂热和畸形,如同供奉一个并不属于祭坛的神灵。
······即便是自己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快要高考了,但是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他太累了。
“没有,我过得很好,罗姨。”
顾亦乐却保持着注视着他的姿势很久很久,才弯下腰,将脸颊轻轻的贴在对方的手背,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权利要求别人给予他爱。
秦屿无意的善意给予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之后的温柔体贴也让他控制不住的陷了进去,他抓住了,就再也不会放手了。
明天星期三,本就是公司结算最忙的时候,秦屿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屈的半夜加班搞工作,可惜他忘了自己早就被养成了十一点睡觉的习惯,办着办着就睡着了,连笔都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