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自身的冰冷液体强行挤入身体,静脉被瞬间扩张,敏感的末梢神经像大脑发出强烈的疼痛信号。快速挥发的药性让他来不及忍受太多疼痛,下身的一切感觉就变得模糊了,像是隔着一层纱。
时间概念渐渐被模糊,杨余眯着眼,半梦半醒。他能感受到肚皮被冰冷刀尖划开的触感,却感受不到疼痛。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就像自己是个布娃娃似的,眼睁睁看着别人把自己的肚皮剪开,扯出一小团棉花,再缝合布料,却没有丝毫真实感。
杨余这边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像做梦似的,感觉手术进行的很快。但男人这边就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了——整个过程都是漫长又鲜血淋漓的,难熬地像是给自己划刀子。
本来是邰逍负责开刀切腹,切开子宫,然后刘大夫负责拖出宝宝的头和身体,计划得非常明确的分工,临到头要下刀了他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有时候,计划和实际情况是匹配不上的。
外科临床大夫凭借的就是一双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稳稳的手,这是大夫吃饭的铁饭碗,更是帮病人从死亡线上抢回生命的神兵利器。平时给病人做手术的时候,经常需要把皮肤肌肉划开,取出破碎的骨茬或去除固定在骨头上的钢板或钢钉,邰遥每次下刀,从未出过一次最细微的差错,整个科室谁不称赞一声他稳稳的手术刀。
那是因为他心里除了解决眼前的伤处,其他一切都不在他考虑范围内。而越是在乎,越是不知所措,束手束脚。当他拿着刀子准备划开自己爱人的肚皮的时候,竟因为紧张而久久不敢下刀。
他第一次感受到“害怕”这种情绪——他不敢。
捏着手术刀的手微微颤抖,邰逍僵直在手术床边,竭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刘医生一看他这样,快速从他手里接过手术刀,低声说:“我来,你负责把孩子拖出来。”
冰冷的刀尖稳稳地划过白生生的圆鼓肚皮,瞬间爆出里面的红肉血色。邰逍艰难地呼吸,感觉自己的脖子被划了一刀似的,一瞬间他竟想阻止刘医生。划开的肌肉被撑开,不用刘医生说,邰逍也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傻站着了。他抬手帮忙撑开已经被划开的腹部,方便刘医生继续划开子宫。
染血的刀刃再次轻轻划过那被肚皮保护的好好的子宫薄膜,惨白的手术灯打下来,邰逍能看见婴儿从子宫下露出的脑袋,以及上面沾染的鲜血,鲜艳热烈得让他眼前一晃,好像曾经自己也见过这样让他心惊动魄的血色一般。
“快!” 刘医生催促。
书本上的知识点早就刻在脑子里,他小心的把手伸下去,轻轻托起小小婴孩的头部,然后是整个身子,剪断脐带,指尖探入腹部时,隔着橡胶手术套触到杨余温热的血肉,邰医生心里微微颤抖。
婴儿刚生出来,满身皱巴巴的,裹着一层的血——这是从杨余的血肉中孕育出的一个新的生命啊。他看向杨余——他的爱人,他的伴侣,他的小朋友,脸色惨白,紧紧闭着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莫大的惶恐一下子从胸口升腾而起,脑中曾经被蒙了薄薄的一层屏障终于被彻底撕去——他的母亲,也曾这样向他展示过人的血液能有多艳丽,艳丽到让人绝望,喘不过气。
白衣白裙红围巾,从高层飘下,他拼命跑过去,却怎么都不够快,赶不上那片雪花降落的速度。
白生生的骨茬从脖子里支出,尖端上挂着红润润的血珠,滴答,寂静地落在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一道缱绻的血痕,然后没入那条红围巾,悄然无痕。
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再无呼吸。曾经艳丽张扬的眉眼和妆容,此刻都暗淡下来,连她最爱的正红色口红都比不过嘴角流出的鲜血明艳。
满眼都是刺目的红,连脚下的地面都被那生命的颜色侵染,唯一的雪色,是她白骨的颜色,和不断被血色浸染的白色衣裙。
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脑子一片眩晕,跪在地上用手捂住她的脖子,手被尖锐的骨茬刺破,指缝间全是刺目的血色,掌下的大动脉却依然向外汩汩流出鲜血,像是带着决然的念头,丝毫不管他的感受与想法。
于是天旋地转,世界自此空寂。
“嗝~哇啊——~!” 小小的婴孩从温暖的父体内被取出,到了冰冷的空气空,本能地感到了不安,小小的抽泣了一下,响亮地哭出声,哭叫了两三声,又感到掌下熟悉的气息,于是哭声减小,转为轻轻抽噎。
眼前的黑暗被这稚嫩的一声哭叫划破,男人眼前恍惚了一下,看向手中的孩子。小小的一团,还没他小臂长,软软地窝在他手臂里,稀疏柔软的胎毛贴着头皮,皱巴巴的小脸上还带有血水,委屈地皱着眉小声哼哼,唇珠微翘,像极了杨余。
邰逍睁大了眼,瞳孔紧缩,竭尽全力轻轻捧着手中柔软的小生命。把他放入手术布巾中,轻轻擦干净婴儿身上的残血。啪嗒——有什么悄然滑出眼眶,一颗,两颗,跌落在绿色的手术服上,留下一串湿润的脚印,隐没入布料中。
他曾亲眼目睹血亲的生命随脆弱的血肉而去,现在又亲手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