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祭奠关乎国运,若是有哪株花草呈现萎靡之态,触了国运的霉头,被上头怪罪下来,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姑姑一听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连忙朝后头吆喝,傻站着等板子呢?!还不快点儿端花过来!
大家伙儿哄笑得更大声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净捡不好听的说,王老四又吐了口瓜子皮,也翘首等着她回话,黄二媳妇原是打定主意装傻充愣不回答的,可听他们这话说得越来越偏,实在太过分了。
小宫女本以为终于能歇歇那绷到快要断掉的腰了,可没等在宫墙跟儿站稳脚,宣礼门的太监便匆匆跑了过来,嘴里含着火似的催促,快!快!宣礼门前头宫墙底下有一束牡丹花儿败了!长公主銮驾马上要进宫了,哎哟姑姑,快点派人端盆新的跟我去换咯!
从祭祀当天长公主晨起开始,一直到长公主在京郊祭坛祭拜完鸾驾回宫,重重繁冗环节所涉宫人上万,都提前排练了无数次,确保每个人做到万无一失。
他们芳草殿其实所涉环节不多,只需在典礼前后看顾好宫里长公主所过之处的花草便可,确保长公主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明艳花色。
去岁南边整整下了两个月的大雨,十二城的庄稼与村落都已经积涝成灾,京中赈灾的粮食一批一批地往南边十二城运送,眼瞧着雨终于有了转小的趋势,可偏偏祸不单行
她的夺目是理所当然的,在千万人之上睥睨众生,一步一步将整个大昭的命脉牢牢掌控。
长公主銮驾进宫门的鞭声已经传到了宣礼门,若是此刻将花砸在宫道上了,这泥土肯定不能在长公主到达宣礼门前处理干净。
犹豫间,却又听了一个婆娘扯子嗓子八卦,长公主是不是真长了一张男人似的脸啊?!她那婢女好看不?是不是比长公主好看多啦?要不咋能勾引了那谭家的公子哥儿呢!
烑猗长公主人如其名,承载着帝皇家举世无双的高贵,自出生以来,就是整个大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好容易点灯熬油似的熬到了祭祀这一日,长公主仪仗出了宫门,接下来的事儿就可以让人放下心来了,只要祭坛那边的流程顺利,他们等着将长公主接回宫便是。
掌事宫女见她脑子机灵,端了盆开得最好的大红牡丹,在她背上拍了一把,去!你跟着公公去宣礼门换花儿!路上仔细点儿,千万别给我惹出什么事儿来!
黄二媳妇书读得不多,但是知恩图报还是懂的,站在烈日底下,咬着唇面色发白,内心挣扎了半天,到底鼓起勇气开口反驳,不是的!长公主是我见过最雍容、最漂亮的女子!
她脚底下倒腾得几乎冒了火,偏偏手腕子丝毫不敢错,好容易跌跌撞撞跑到了那盆萎靡牡丹跟前儿调换了花盆儿,太监耳朵听着鞭子声,忙道一声坏了,小宫女被他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听他急吼吼道,这宫道长,长公主鸾驾马上来了,咱们再把这盆败
原先在宫里,烑猗长公主是有恩于她的。
一向不迷信神佛的长公主,在即将到来的祭天大典前,终究下令吩咐宫里好生准备了一番。
一时之间,人人都慌乱了起来,仿佛杀头的大祸下一瞬就降临到自个儿身上来了,芳草殿乱了套,小宫女靠在这儿也靠不住了,偏偏还算唯一一个难得清醒的,怯生生开口问了句,敢问公公那盆牡丹,是什么颜色的?
芳草殿的小宫女已经连着十几日没能睡个囫囵觉了,每日起来,除了得赶忙完成自己的活儿计以外,更要随着管事姑姑一并排练大典的流程。
这不啻于对大昭的一记重击。
小宫女连连称是,端着那盆花追着脚下生风的太监在后头跑,心里慌极了,怕跟不上路,也怕一个不稳砸了手里的牡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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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长公主理政,皇帝早已退居后宫,醉心雕刻书画,再不问政事。
原本因为雨势渐歇,处在中部的城池灾情方有些缓解,随着上游的大坝崩塌,积存的雨水再次倾泻而下,又一次淹没了刚刚开始重建的下游城池。
繁泽明亮,盛大美好。
太监一拍脑门儿,直跺脚,嗨!你看我这急的,险些办了错事儿!红的!大红的!要多红有多红!挑最好的一盆换了!
十二城的水路源头,往来通行要塞,浔江上的大坝塌了。
不过两月多的时间,往来于南边十二城与京城送信的马都累死了百来匹。
宫里的奏章雪花似的飘往御书房,拨粮的事儿还没完,重建的事儿又来了,重建的银子发下去还没个动静,又真真正正地打了水漂儿。
灾情吃紧,长公主不郁,此番祭祀得上头重视,整个宫里为着大典都是人心惶惶,提足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头。
整个皇宫里,人人最怕的不是帝皇,不是皇后,甚至不是杀伐果断的西颖大长公主,唯有手握玉玺的烑猗长公主,算得上宫里的主人,算得上这大昭的主人。
云屏千百万女子,偏只有这么一个能让男子臣服叩拜,一举一动皆牵动着云屏八国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