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眼神幽深,似乎想起许多往事,静静道:“原来还有好几十箱上等的料,什么绸缎锦绒皮的,都叫我一把火烧了。还有些被我变做了银钱,打点疏通都要银,总不好让你父亲两手空空的行走官场,当初从侯府陪来的,只剩下这些了……给了你罢。”
——宥阳不是县城吗?难道是乡下。
明兰被这些举动弄糊涂了,看祖母神神秘秘的架势,似乎要交代什么,她一回头正看见盛老已经坐在当中的一把陈旧的木椅上,然后指着地上整齐摆放的七八口箱,对明兰道:“这些都是你祖母当初的陪嫁。”说着嘴角轻轻挑了挑,似有讽刺之色,又加上半句,“只剩下这些了。”
明兰正站在桌前裁剪布头,丹橘在旁拿尺比量着,翠微翻着几本花样,小桃在旁看茶炉。这几日兰被大伯母捉去看账本,明兰空下来便打算给大堂嫂氏的做个小孩儿肚兜,闻言抬头,也没反应过来,便道:“进城?我们不就在城里吗?”
明兰愣愣的看着这些箱,盛老示意她去打开,明兰便走过去逐一把已经开了锁的箱掀开,然后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明兰一阵咳嗽,丫的,这少说也有十年没开了呀!也不知有没有感染不好的细菌霉菌,勉强睁开眼看去,黑漆漆积满了灰尘,有些上头还挂了好些蜘蛛网,只能依稀看出是些瓷器青铜古玩之类的,最后两个小箱裹的更严实,沉重的红木箱里头似乎还有一层铁箱。
待到了盛宅,丹橘扶着明兰下车,然后明兰转身扶着祖母下车,宅门口早迎了十几个老仆,当头一个老头样的管事上前下跪行礼,高声道:“小的们在这儿恭迎老六姑娘回府!”然后后面一排仆妇杂役都团团跪下磕头,呼喊声也很整齐。
盛老点点头,似乎还满意,挥挥手让都站了起来,然后由明兰扶着,一行人鱼贯进了府,那管事看见老十分激动,一上磕磕巴巴的说个没停:“许多年没见着主了,老奴心里高兴呀,这宅空着也没个样,老要不要坐上竹竿在府里走一圈瞧瞧,喔唷,这是六姑娘吧!老奴一直没见过,就跟珍珠花玉石树一般,真真好气派!”
盛老也微笑道:“这屋没人住,冷清了也是有的,也不用到处瞧了,你我是信得过,你家小在柏哥儿身边当差也是得用的。”
明兰不好意思道:“这个,我舍不得新嫂嫂啦。”这个理由弱智,没人相信,明兰小小声的又补上一句:“那个……其实梧哥哥更舍不得。”
允儿脸上羞红一片,虽知明兰不过是童言童语,但心中感激,偷偷以目光示谢。
允儿心里一片冰凉,眼眶发热,但依旧强笑着:“有母亲教导,媳妇高兴还来不及呢。”
明兰本来赖在祖母身上打盹,这会儿有些醒了,忍不住插嘴道:“大伯母,还是让二嫂嫂随哥哥一道上京吧。”李氏故意道:“这是为何?”
其实李氏并非刻薄婆婆,只是她怕允儿官家小姐出身,没了公婆钳制便恃宠生娇,在京城里有王氏撑腰会轻慢自己儿,如今想想也算了,回头不行再把儿媳召回来就是了。允儿乐的几乎要淌泪,却不敢显出十分,只乖巧的听李氏吩咐以后在京城里如何人际来往照顾夫婿,几日后随长梧上京了。
房妈妈恭身答是,然后带着翠微丹橘等一干丫鬟婆出去了,只在屋里留下祖孙两。
盛府渐渐清净下来,一日秋风渐歇,日头和暖,早饭后盛老忽对明兰道:“明丫儿,陪祖母进城去逛逛罢。”
那管事老头听闻自家孙受主赏识,面上喜色,乐呵呵的迎着众人到正堂坐下,管事的叫府中下人逐一来给盛老磕头,明兰受了几车皮的恭维话,直吵的耳朵嗡嗡响,都没记住谁是谁,忙活了半天,总算消停了。
明兰刚刚咳嗽好了些,又险些呛着,连忙回道:“祖母的东西自要传给
当年的盛老公分家时给个儿一人留了一座宅,因为二儿完成了从商贾到读书人的转变,在迎娶侯府小姐前,老公便把二儿的宅置在了金陵。
又过了几日,大儿媳氏被大夫瞧出有了个月的身孕,盛维和李氏乐坏了,直道是允儿带来的好福气,氏听了也信,甚是感激这弟媳,妯娌俩拉着手说了好一会话。
盛老带着明兰来到内堂,拐过几个梢间,又绕过库房后头,最后来到幽僻冷清的屋,房妈妈早已等在那里,盛老看见她,淡淡道:“东西都起出来了?”
盛老笑道:“傻孩,待进了金陵你就知道什么叫城里了;咱们回自家屋瞧瞧去,这些年没回去了,好些用不上的旧物件得规制下,没的都烂光蛀空了。”
盛老和明兰一齐上了马车,带上了一半的丫鬟婆,盛维担心照顾不到,便又给派了七八个粗壮家仆婆,驾车备好,一缓缓朝金陵去,刚进了金陵城门,明兰就觉得车外头热闹喧嚣不同凡几,可大家小姐出门不好掀开车帘朝外看,明兰只能武林高手,蹲在车里听风辨音,靠外头的吆喝来判断街上都有些什么。
盛老看着明兰一副吱吱小松鼠样的心痒难耐,强忍着不去翻帘,只把小脸贴在车壁上细细听着,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却故意不去点破,只让她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