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恒感觉自己像一只风筝,他早就乘着风飞到了太高的地方,他想不出自己能用什么样的办法回到地面上,现在,他只想挣断这根线,哪怕结果是自身的分崩离析,也能拥有短暂的自由。
但他究竟能去哪儿呢?他能辞职、能离开这座城市、或许狠下心还能离开这个国家,可他不能把自己的家人打包带走。他不知道吉尔伯特他们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在亚恒看来,应该是不会吧。
他真的把所有事都弄砸了。
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亚恒几乎拖黑了整个通讯录,唯独留下了弟弟克里斯的号码,即使他不认为对方会突然打电话。
“克里斯?”亚恒把车靠路边停下,接起电话的时候他甚至还有逗弄弟弟的心思,“发生什么了?你追求的女孩儿拒绝你了?”
“别提这件事!”克里斯气鼓鼓地说道。
亚恒吐了一下舌头:“我说中了?”
“我该说你料事如神吗?我的哥哥。”克里斯饱经沧桑地叹息一声,“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个打电话给你的,刚才我的心跳有点太快了,我怕你出事所以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哥哥你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事?”亚恒平静地反问道,“我再好不过了。”
“你没事就好,我还有句话想对你说……”克里斯的声音忽然变小了。
亚恒不得不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电话上:“嗯?”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是你的弟弟。”克里斯说,“哥哥,我爱你,爸爸妈妈也是。”
“你怎么……突然这么肉麻了?”亚恒笑起来,眼睛却变得湿润,是啊,不管发生了什么,家人依旧会在那里等他回去。
“唔,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想对你说这个。”克里斯回答道。
“克里斯,我也爱你。”亚恒如释重负,瞬间放下了轻生的想法。他确实应该找个时间回家了,也许他能把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跟父母说一说,他们肯定会很生气,然后帮他想个解决的办法,“告诉爸爸妈妈,我也爱他们。”
“这种事要你自己去说啦!”克里斯对他的哥哥说。
回答他的不是亚恒的笑骂,而是汽车碰撞时发出的巨大声响。
电话挂断了。
“……哥?”克里斯捧着手机,无助地叫了一声。
半年后。
经过数次手术,亚恒脑部的血块已经尽数取出,但亚恒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克里斯坐在兄长的病床边,低着头保持沉默。
自从亚恒出了车祸,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安静得要命。每天他都在想,如果哥哥没接他的电话,是不是就能早一些注意到从对面冲过来的失控汽车了?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克里斯无助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病床另一侧的矮柜上的花瓶里插着美丽的鲜花,送花的人克里斯认识,就是那个他曾经见过的有着红色头发的、他哥哥的情人。
哈萨尼每天都会来看亚恒,他为亚恒带来各种各样符合季节的花束,希望亚恒在某一天能睁开眼睛看看他。
他比克里斯想象得要长情得多,倒是那个黑色头发的男人,克里斯再也没有见到过。
明明连他哥哥的两个上司都经常来的。
就在克里斯想七想八的时候,一个银灰色头发的男子走了进来。
克里斯连忙起身:“安达卢先生。”
“克里斯,早上好。”塞万提斯的微笑和体态向来无懈可击,“你等会儿有课吧?”
克里斯点点头。
“车在外边,司机会送你去学校,下午再接你过来。”塞万提斯说。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克里斯如此说道。按理说他的哥哥亚恒在上班时间溜号出了车祸,公司是不必承担任何责任的,可是安达卢先生硬是将责任担了起来,并把亚恒送到了这家私立医院治疗,这半年来究竟花了多少钱克里斯不清楚,但肯定是把他卖了都偿还不起的天文数字。
“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我也感到十分抱歉。”塞万提斯拍拍克里斯的肩膀,“安心读书,就算是为了你哥哥。”
克里斯感激地点点头,拿上包离开了。
塞万提斯在克里斯刚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亚恒,你好。”塞万提斯说。
病床上的亚恒合着眼,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塞万提斯叹了口气。
意外发生后,塞万提斯才意外得知了亚恒的病史,亚恒的服役时出过严重的轻生倾向,在当地治疗稳定后退役了,这件事他甚至没有告诉自己的家人,只是一直服药控制,直到某一天,他不再这么做了。
塞万提斯原以为那是在亚恒进公司时发生的事,后来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亚恒是在认识他之后才停药的。
“为什么?你怕被我知道这件事吗?”塞万提斯垂下眼睑,视线落在了亚恒的腿上。
在车祸中,亚恒的右腿膝盖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