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一个既定的,在今年年末、最迟明年开春,就要成为她丈夫的,而她现在正竭力挣脱的男人。
她本不想说,对云舒。
她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比如作为师长,她没有必要。比如作为朋友,她只需要说些愉快的话题。但真的就算说了,也没有什么云舒是她的学生,关系简单纯洁到无与伦比,她是云舒的老师。
一个学生知道了老师的感情生活,她可以在心底藏着掖着,也可以拿出去在私密的夜谈会里当谈资,这些都是可以的,都是可预料的。
一个老师被学生知晓了并不美满的私生活,她有理由生气,有自由让对方不要嚼舌根,这也依然是可以的,可预料的。然而云舒的表情是被抽离了三魂七魄的呆滞,她自己则慌得差点一脚把水桶踢翻。
这哪里可以。
这哪里可预料。
水我换好了,等爸回来转告他,记得接下来一星期每隔两天都要往里面用鱼药。薛霁从盥洗室洗完手出来,又是两张卫生纸,仍然在手里颠来倒去。
她又叫了一声宋太太。
车钥匙,拿去。你爸上次就在说把车拿给你开,这样你通勤方便。宋太太总算从主卧出来,现在还要带着小云一起,就更需要了。
薛霁接过钥匙,把头发重新放了下来。
她看上去比五分钟前更疲倦,眼神从白炽灯管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游移到家和万事兴上,然后是放归茶几的那本淡褐色的相册,没怎么动过的、玻璃杯里飘着一朵朵胖胖菊花的茶水,云舒水蓝色校服外套的衣摆,她白色皮肤下因捏着拳头而浮现出的一枚,两枚,三枚骨节。
我们走了,妈。她替云舒打开门,门上的风铃被她甩的叮嘤叮嘤直响,后者乖乖跟宋太太道别,从她身前走进楼梯间。
天完全黑了,所以云舒跺了跺脚,踩亮了楼道的声控灯。所以又看一眼,她两只手扶着书包的肩带,是躲闪,是沮丧,是所有这些情绪之和上的故作轻松。
然而嘴角向下,心里有十分,面上就有十分。
好了,到这里停住。薛霁关上门,风一样擦身而过,走在她的前面。
万不可以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