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the Clod and the Pebble:威廉布莱克的一首诗,来自《天真与经验之歌》:
自从忒修斯成为哨兵以来,还没有哪一个假期过得如此漫长。在纽特的公寓里,他感觉到自己像是前任主人留下来的一件过于笨重,而无法被清理出去的家具,这间屋子里唯一和他处境相似的是科瓦尔斯基夫妇送给纽特的那只个头挺大的,没有什么实际用途的沙拉碗。晚上,他和纽特一人占据沙发的一端,他在阅读特罗洛普的时候,纽特在一个和他的脑袋一样大的容器里搅拌着什么,那是饲料,或者是药膏,取决于纽特当天究竟拯救了谁或者惹恼了谁。不过忒修斯也考虑过另外一种可能性,那玩意很可能两者都不是,纽特用那把长木勺不住地搅拌,发出那种黏答答的恶心声音,只是为了把他哥哥尽快从这间屋子里赶出去。
麦克弗森还不是最糟的,在下一个医生快快活活地建议“这是目睹了哨兵被杀的后遗症,一种逆行性的感官衰退”的时候,纽特默默站起身,直接走向了门。他把门打开,等忒修斯和他一起走出去。忒修斯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医生办公室的墙上挂着几幅米罗的画作,忒修斯正饶有兴致地分辨那是赝品还是真迹——身为哨兵的小小乐趣,就是你能看到画布上别人看不到的蛛丝马迹。然而纽特把他的皮箱提在手上,既不抬头看他也不看着霍利迪医生。“忒修斯。”纽特说。
“我没发疯。”纽特突然说道。
而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已经足以给忒修斯带来感官上的灾难——它变成了一座由排气管,连动杆,轴承和合金轴衬组成的监牢。在这个感官受损的哨兵的意识里,它拆成了无数的分子。哪怕是一小块铁片,一根螺丝,一滴落到轴承座上的机油,一小块刮蹭掉的油漆,都和那噗噗作响的发动机里面的汽缸一样,在忒修斯的头脑里宣示它们的存在。他觉得自己就像那辆道奇其中一个后轮上那块补缀过的橡胶:越磨越薄,越来越不顶事。可以想象得到,很快它便会被一颗等候在路面上的钉子割破。
第10章 10
纽特停下脚步。忒修斯看到了他眼中的神情。忒修斯突然明白了:就好像他自己正坐在台下,而最后一幕的幕布提前拉开了。“我们今天见的,全是与塔有联系的医生,”纽特告诉他,“他们不会认真对待你的病。说不定他们早就接到了塔里的通知,不要把共感者的伤亡小题大做。因为塔给他们转介病人,他们绝对不会告诉你你的症状的真相。这才是我想要说的。我们浪费了时间,忒修斯。”
“可能只是负疚感。”第一个医生说。
忒修斯把这本皱巴巴的平装书翻过一页,楼下,一
好吧,忒修斯只得和他一起走了出去。一开始忒修斯以为那是冲动导致的怒火,因为霍利迪建议加大吗啡的使用剂量,并且(颇为大胆地)对忒修斯建议他有一些相熟的关系人,他们一起在牛津基督学院上过学,那些家伙可以帮有麻烦的哨兵搞到……不,纽特的脸色打消了忒修斯的想法。那不像是为了这种小事。
“出什么事了?”忒修斯说。他醒过来了,这是床。纽特的呼吸离他很近。
“对,我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想法,我知道这个季节钓鱼很吸引人……”纽特磕磕绊绊地把“你走神得很大声“这最后几个字说完,不像他的本意那么客气。每次他想顾全别人的感受的时候,他做到的效果只是适得其反。但麦克弗森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慌张地环顾整间办公室,想知道是什么出卖了他。
纽特勉强笑笑。忒修斯转头看着他。纽特的一只手在口袋里笨拙地翻找着,想找到什么能让皮克特冷静下来的东西。麦克弗森还在滔滔不绝,他在奥尔德马斯顿待过,觉得所有的共感者神经都很脆弱。难以相信为了得到外出就医的许可,忒修斯还特地给特拉维斯留了个条子,就为了到这儿来见麦克弗森这样的人。据说麦克弗森在桑给巴尔服过役,是塔里登记在册的少数几个受过资格核查的医生之一。麦克弗森把手伸向他的便签簿,纽特紧张地后退了一点。又来了,忒修斯接下来只需要等——
“我看得出来。所以,”忒修斯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麦克弗森已经谈到了感官过载与神经紧张的关系,有一些病例证明——
2. Uy of Reading
忒修斯忍不住笑了:纽特有种讨厌的幽默感。
“抱歉,打断一下,”纽特颇为神经质地把头前倾,“你能停止想鳟鱼吗?”
“看起来我们还是得共进晚餐。”他弟弟告诉他。
他像醉汉一样晃了一下,纽特搀住他,把他扶上了台阶,腾出一只手去开门。
“我弟弟是个向导。”忒修斯解答了对方的疑惑,并不掩饰自己的自豪。
忒修斯对这个红脸膛的矮个子产生了同情,不过只在短短的一瞬间。接下来麦克弗森看到皮克特从纽特的外套口袋里钻了出来,他脸上的滑稽表情让忒修斯对他的好感——如果说有那么一点儿的话——也消失了。“鳟鱼?”他重复纽特的话。